周贵和几个伙计不由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
姜月兰话锋一转:“不过,凡在互市上的交易,尤其是马匹这类,官府皆有存档。只需依照存档,找出失踪马匹的去向,便能知道,这为财杀人的,究竟是何人。”
她目光扫过周贵几人,“本官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是你们自己招,还是一个个挨了板子招?”
几个伙计不约而同打个寒颤。
这回,他们不再去看周贵,仓皇跪伏在地上,争前恐后地开口:“是、是东家让我们……”
“是小民让他们回去的!”周贵赶紧抢在他们前头开口,高声道,“马车和那些马也是小民私吞的。大人,小民承认,小民是一时财迷心窍,看到付家此番用茶叶换了好马,眼红妒忌,又见他们出了事,才会见财起意,铸成大错!”
他“啪啪啪”,狠狠扇自己几耳光,哭着哀求,“是小民混蛋,求大人明查,小人虽夺了他们的钱财,万不敢害他们的性命啊,他们当真是被厉鬼所害,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大人若不信,大可以问他们。”
几个伙计,听他这么说,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只是随即,赶忙伏在地上,讷讷不敢多言。
周贵状似悔恨至极地掩面哭着,可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留意着姜月兰的反应。
姜月兰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一沉。
以她这两年的办案经验,周贵有意带上会驯马的伙计来云疆,偏选在回京时走人迹罕至的斩龙坡,以及倾倒的马车上,种种欲盖弥彰的破坏痕迹……这些细节都意味着付家五口的死,绝非偶然。
周贵嫌疑最大。
眼下,他虽认下抢劫财物之罪,却还在将杀人之事,推诿给“厉鬼作祟”,怕是在赌她没验出那五具尸身的死因……
姜月兰顿觉棘手了,若是私下里,她对尸身死因判断不明时,尚还能飞鸽传书向皇后殿下询问一二。
可今日,她毕竟是当众审理此案,本就是为了消除“厉鬼作祟”这桩传言的影响,根本没有飞鸽传书的时间……
姜月兰正迟疑间
忽然,一直在旁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慕怀安,朝她身边的随从招了招手,待随从走近,便掩唇低语一番。
随从似懂非懂地恭谨记下,快步走回姜月兰身侧,将慕怀安所言转述给她。
姜月兰眼睛一亮,瞬间茅塞顿开。
她朝慕怀安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暗道:果然还是神安皇后神机妙算。
姜月兰“啪”的拍下惊堂木,看向周贵,沉声问道:“你一开始说,回京那日是特地看的黄道吉日出门。可实际上,却是出门便见‘厉鬼索命’,可见你那‘黄道吉日’非但不吉利,还很晦气。本官问你,这黄道吉日到底是谁给你选的,如何选的,从实招来!”
第351章 番外二 此情可待成追忆3
周贵全然没想到,姜月兰竟会问这等问题。
他心道不好,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小民翻、翻黄历选、选的日子。”
“拿黄历来。”姜月兰朝随从吩咐。
随从尚还未动,周贵赶忙又道:“是小民寻的玄门道人看的日子。”
姜月兰冷冷看着他,“如此说来,你选的‘黄道吉日’,在黄历上,也并非当真是非走不可的大吉之日,是也不是?”
“是……是……”周贵不知她意欲何为,已很是有些心虚,声音直发颤,“黄历上虽不是,可那位真人说、说对我们商队而言,是最好的日子。”
“所以,即便那日天气很不好,你们也要执意上路,只为了应这个‘好’日子,是也不是?”姜月兰又问。
周贵愈发心虚,赶忙解释:“我们离开云边城时,天还好好儿的,是走到斩龙坡时,才突然变天的,应该是这里阴气太重……”
“还在狡辩!”姜月兰沉声道:“马车的车顶,罩着油布,若非提前知晓当日会下雨,付家人又怎会出门时在车顶罩这种东西?显然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当天会下雨。”
她说着,抬眸看向围观的百姓,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本官初来贵地,有一事不明,还请诸位解惑。”
经过方才姜月兰与周贵那番辩驳,明眼人皆看出来,周贵很有问题。
众人对于姜月兰的敌意骤减,七嘴八舌地回答:
“特使请问。”
“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绝对比这周富贵儿答得靠谱。”
人群哄笑起来。
“威……武……!”衙差们齐声唱和。
待场面再次肃静下来,姜月兰问道:“请问诸位,斩龙坡是否乃附近地势最高之处?”
这不明摆着吗?站在斩龙坡还能远眺云边城,自然是地势最高之处。
众人虽不知她为何明知故问,如此浅显的问题,却也齐齐回答道:“是最高的。”
姜月兰:“云疆往年这时候,可曾像前几日那样,多雷雨天气?”
如今还未到农忙时,前来瞧热闹的百姓,都是庄稼汉,对于云疆的气候,自然熟知得很。
“每年都是啊,惊蛰春雷,尤其月初的时候。”
“是啊是啊,咱们云疆春天来的早,过完春节天儿虽暖和了,那是假象,须得在惊蛰时转寒几日,等到雷雨天儿再过去,那才开始真暖和。”
“对的对的,咱们这几日都要春耕啦。”
人群里的百姓,每回一句,周贵的脸色,都要苍白几分,哭声也渐弱一些。
姜月兰待人群中应和的声音,差不多了,负手走到周贵面前,睇着他,“周贵,你来说说,替你看黄历的那人,究竟是玄门道人,还是熟悉此处地形气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