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尺寸也正正好,看来在帝姬身边那么长时间,也没白待。太好了,这下也不用修改了,直接就能上身了,帝姬,您快去试试啊。”

纯懿被裴明心推着朝里屋走,心里对于余晚飞突然换了虞娄婚服仍有些不解,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她只能半顺从半被迫地换上了这套华美异常的虞娄婚服。

衣服一上身,尺寸果然正正合适,就像是用尺子精心丈量过似的,每一寸收紧和每一处放松都恰到好处,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纤细袅娜的身形。

在裴明心的赞不绝口中,纯懿心里的疑惑更甚:就连量体定做,都不一定能做到尺寸这般精确,余晚风可是从来没有请人来为她量身的,他是怎么做出的如此合身的嫁衣?

蓝色嫁衣自然是配不上红色盖头的。送嫁衣来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又从身后捧出一个盒子来,一打开,里面珠翠光华夺目,是一套足以与嫁衣相配的精致头面。

纯懿被强按在凳子上,裴明心手脚麻利,立刻就将钗环都往纯懿发上插,一边装饰一边阻止纯懿的动作:“帝姬别动,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得抓紧了赶快装扮好。”

纯懿看着镜子里从素淡飞快变为华丽的自己,忽然生出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荒谬感,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她想清楚,外面已传来拍门声音,送嫁衣来的人扭头看一眼,满脸喜气地作揖:“新郎官到了!小人这就先退下了,祝贵人新婚大喜,福缔良缘。”

他最后几句话说的僵硬,却又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像是提前背好了吉祥话,就等着现在这般的场合来用了。

纯懿觉得这两句莫名耳熟,还想多问他两句,裴明心已经将一副垂着细密金链和宝石的罩面挂在她发间,立刻遮挡了纯懿的视线。罩面外面再搭上一层薄纱,别说观察旁人的细微神情了,就连凑到纯懿面前的一张脸,纯懿都辨认不出这是谁。

那人开口说了话,纯懿才知道这是裴明心。她非常欢快地夸赞纯懿:“帝姬,您真是太美了。不行,我要提前去跟余晚风那小子说好,他就是个名义上的,可不能见了您这般美丽,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来。”

裴明心的脚步跑远了,屋内只剩下纯懿一人。她摸索着桌沿站起身来,试探地朝外走了一步,裙摆沉重的宝石就将她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上纯懿腰间,阻止了她将脸砸到地上的惨剧。待扶着纯懿站稳,那手臂立刻便缩了回去,眼前一个凑得极近的朦胧身影很是有礼地后退一步,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垂手而立。

纯懿试探着开口:“晚风?”

沉默。许久之后,属于男子的低沉声音响起,简单又极轻:“嗯。”

第 56 章

纯懿觉得今日的余晚飞有些奇怪。往常他总是笑着的,就是在气氛最沉默的时候,也会说些笑话来逗趣,很少这么沉闷安静。

可再想一想,突然让他娶自己,本来就有些强人所难,余晚飞有些尴尬,也是情理之中。纯懿就主动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角色,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笑道:“你是之前看过新娘妆扮,被吓到过吗?我没有把脸抹成死白,也没有把嘴巴化成妖怪,你不用担心。”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端庄文静的纯懿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余晚飞轻笑,满是真心愉悦的笑声中,终于有了些纯懿熟悉的阿上的感觉。

一个酒杯被塞进纯懿手中,纯懿下意识接过来持住杯底,指尖却触碰到了一条手感光滑柔软、长长的绳状物体,正系在杯脚处,不知通往何处。

纯懿垂下头,透过摇晃的头纱和面罩流苏,看到一条蓝白棉线编制缠绕的彩绳正垂在她面前,露出一小截真身,又隐没在她的蓝色喜服和一双黑底绣蓝色花纹的虞娄制式男士短靴上。

这下子,纯懿终于能确定,今日余晚飞并不是仅仅准备了一件虞娄喜服。所有的婚仪,他都是按着虞娄习俗筹备的。

纯懿不太了解虞娄婚俗,手指就不由自主顺着棉线摸索着,想要探明这“蓝线”到底牵往何处。她指尖正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前进时,一双戴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子做成的手套的大手忽然握上她,先是将她的手全部团入掌心,轻轻揉捏一会儿之后,又强制要求她将手掌展开,手指一根一根插入纯懿的指间,与她紧紧相扣。

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音色瓮瓮的,听不太清楚:“合卺酒。要一起喝。”

没想到余晚飞的仪式感这么足,与她交握的手又那么使劲儿,纯懿试着挣脱两下,挣不开,也就无奈放弃了挣扎,顺从地让他拉着,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意思一下,就放下了杯子。

手指一紧,与她交握的大手微微加了些力道,似乎有些心绪不平。可很快,手上一松,胳膊却被一拽,身边的人似乎探身取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一饮而尽和吞咽的声音。

纯懿隐隐猜到余晚飞在做什么,她有些担忧地出声:“这酒烈,你少喝一点。”

余晚飞简短解释:“合卺酒不能剩。”

紧接着,一个圆圆的东西被塞进纯懿手中,苹果的清香窜入鼻尖,闻着就清甜可口。

在虞娄这么久,纯懿已经知道,虞娄多是草场,土地贫瘠,很少有适合耕种的土地,珍贵的耕田都用来种庄稼粮食,几乎不会种水果。现在竟然有这么圆润好闻的新鲜苹果,想也知道十分宝贵,不知道余晚飞是从哪里费了多大劲儿找来的。

纯懿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掌心托着苹果捧在胸前,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侧的余晚飞不由低笑。笑完了,他看着纯懿傻呆呆的样子,好心提醒她:“咬一口。”

纯懿便将苹果捧到唇边,小小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顿时在口中四溢,是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的味道。

耳边也传来“咔嚓”一声。余晚飞到底是男人,咬的干脆利落,咀嚼两口就咽下了肚,然后将纯懿手中苹果夺走,紧接着又塞来一个新的。

又是“咔嚓”一声,余晚飞边嚼着第二口苹果,边指导纯懿:“再咬一口。”

纯懿听话照做,唇瓣触到苹果上好大一个口子,是被余晚飞咬下去的那一口,抵她三五口都大。

她有些想笑,努力忍住了,在那个大口旁边,啃下小小一口。

身侧的余晚飞似乎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看到苹果上紧贴着他那一口的旁边,新添了小小一个印子,又看纯懿洁白的脖颈上下颤动,将那口苹果咽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一直有些紧绷的心弦这才彻底放下来。

他伸出右手,一向稳健的手臂竟然有些微微颤抖,让他不得不将背在身后的左手也一并伸了出来,两手小心翼翼各捻起一侧头纱,用力一扬,就将蓝色轻纱抛于纯懿身后。

纯懿眼前的视线终于清明了一些,跳动的烛光也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她正躲避着剧烈摇动的面罩流苏,发上一轻,脸前面罩也已经被取下,光线猛然刺入她的眼中,让她下意识地眯眼躲避。

待隐隐绰绰的视线终于恢复清明,眼前一张含笑的脸渐渐映在纯懿眸中,惊得她一双杏眼猛然瞪大,双脚下意识后退一步,裙边缀着的各色宝石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声响。

落在纯懿耳中,却仿佛恶鬼低吟。

指甲扣进掌心,纯懿咬牙去,一字一句清晰道:“延陵宗隐!”

正站在她面前,一身蓝色喜服,满脸兴致盎然看着她的人,根本就不是余晚飞!能做出这么恶劣的举动,不是延陵宗隐又是谁!

延陵宗隐对于纯懿的惊怒似乎早有预料,在纯懿开口前,他便抢先道:“虞娄礼节,蓝色喜服,相互敬酒,交换苹果,各咬一口,寓意着相互扶持,共同度过艰难的人生旅程。纯懿帝姬,我们已经礼成,以后还请多加注意你的身份,不要给我丢脸。”

纯懿从没想到,延陵宗隐连冒充新郎这样的事都肯做。他的行事恣意随心,再次刷新了纯懿对她的认知。

她一时气结,半是无奈半是疑惑,叹气道:“将军,二太子,狼主,你这又是何苦?”

延陵宗隐面上带着些无所谓的浅笑,随口道:“为了气我那位太子兄长啊。他不想把你给我,我就偏要要你,就是要气死他。”

这么幼稚的理由,竟然是从平日里那个阴鸷深沉的延陵宗隐口里说出来,纯懿一个字都不信。

她气得要命,立刻就想嘲讽他两句,就在这时,门口一响,本来应该是今晚新郎的余晚飞出现在门口。

他低眉垂目地小步走进屋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茶水和一个苹果,恭恭敬敬递到延陵宗隐面前:“将军,这是您吩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