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情况,似乎都还算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木门被推开,“嘎吱”一声之后,便是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朝着她走来。
现在还有人敢靠近她?
纯懿抬头,有些茫然的仰脸望去,就看到延陵宗隐铁青的脸。
他本来就身材高大,现在她坐着,他站着,他低下头看她的样子,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沉沉压下,却又更像天上的神灵垂下双目,俯瞰苍生。
看着的这苍生,却不过只是小小一个她而已。
两人沉默对视着。最后,还是纯懿先回过神来。
她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你怎么……”
延陵宗隐额上青筋直跳,露出一个气结的笑容:“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全当耳旁风是吗?”
纯懿默然。许久之后,她将身子朝后瑟缩了一些,抬起袖子捂住唇瓣,避开延陵宗隐的方向:“我可能……你还是赶快走吧。”
说完,还抑制不住地轻咳两声。
“走?”延陵宗隐磨牙,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狰狞,“然后呢,等你发病,就把你也扔出去自生自灭?”
纯懿不说话,垂下了脑袋,看着小小的一只,分外可怜。
延陵宗隐真想将她丢在这里不管。这个女人,他报复过了,也睡过了,虽然有些滋味,但还不足够让他沉迷,他不该为了这个女人冒任何风险的。
延陵宗隐思维分外冷静,思绪转的极快,将过往的一切和可能的利弊都拿出来分析了个遍,理智到有些绝情的将两个选择放在秤的两边左右测量,仔细比较。
在增增减减中,所有的权衡都化作齑粉,飘散无踪。
他猛地俯下身子,双臂穿过纯懿的膝弯,轻轻松松就将她横抱了起来。纯懿惊呼一声,忘了捂住嘴巴,双臂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脸凑得离他极近。
延陵宗隐巍然不动,甚至连一点儿闪躲都没有。他阴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出关着纯懿的小屋,双臂却稳稳抱着她,没有一点颠簸。
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窝火,想狠狠骂她一顿,可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骂不出口。延陵宗隐双唇开开合合,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下次你若再敢违抗我的命令,不用别人动手,老子亲自杀了你。”
第 34 章
贤宁的病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纯懿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染疫,不过她还是尽职尽责的装出一副十分难受的样子,不时掩唇咳嗽两声,眼皮子也耷拉下去。一方面是避免引起虞娄人的怀疑,帮贤宁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借病避开延陵宗隐的意思。
她都可能染上痨病了,延陵宗隐不应该离她远一些吗?
延陵宗隐倒的确是再没有在半夜潜入她的小木棚,可却也没有如同纯懿所期盼的那样,就此远远避开,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他每日会雷打不动的亲自送来晚食,然后坐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目光灼灼盯着她吃饭。
“吃了。”他沉声命令。
纯懿瞪他一眼,愁眉苦脸地将她刚刚偷偷藏在碗底的肉块又夹上来,用筷子扒拉来扒拉去,就是不往嘴里放,还不时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觑延陵宗隐。
延陵宗隐看她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向下压了压唇角,加重了些语气:“全都吃了。别逼我用其他手段。”
纯懿又扒拉了一会儿,气鼓鼓地扔下筷子:“我不吃。我不喜欢吃肉,现在我还生病着,我吃不下。”
“生病?”延陵宗隐挑眉,上下打量纯懿几眼,食指漫不经心的轻敲脸侧,“我怎么没看出你生病了?除了做作的咳嗽两声,也没见你有其他症状啊,没有我,我看你反而还睡得更香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在纯懿的耳中,却仿佛五雷轰顶。她惊疑不定地仔细观察延陵宗隐的神色,猜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在她面前,是不是又是另一次试探。
也是,以延陵宗隐谨慎多疑的性格,他的确不是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人。如果说他有所怀疑,又派人去追查贤宁的下落,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纯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如果贤宁被抓回来,她一定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纯懿面色不动,脑子飞快想着对策。在延陵宗隐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心下一横,故意板着一张脸,站起身,自己又去将刚刚扔出去的筷子捡了回来。
然后重新坐回那碗饭后,夹起那块半肥半瘦、冒着油光的肉块,一口吞进了嘴里。
延陵宗隐有些讶异地挑眉,看她紧闭着双眼,一副要赴死的表情努力咀嚼着嘴里的肉块,忽然又想笑了。
他用刀鞘敲地,吸引纯懿的注意:“怎么这个表情?你知道这猪肉有多难得吗?”
纯懿艰难咽下了嘴里的肉,睁开双眼看向他,一脸诚恳地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没有资格吃这样好的肉块,这是你的份例。”
她轻声道:“是你把你的配餐让给了我,让我补身体的。所以我才能好过一些,没有如同贤宁那般……”
她垂下眸子,泪光盈睫,悲痛到说不下去了。
延陵宗隐看着纯懿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子轻轻颤抖,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冷嗤,知道这个女人很可能又在演戏。
徐恺之和贤宁都是第三队的人,他却是第五队的主官,虽然几队相距不远,一直同路而行,但他也并不能将别队的每一件事都掌控于心。徐恺之被杀、贤宁病发被扔出去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等他赶到的时候,也只来得及将纯懿带出来,这两人早已经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可他却几乎本能地感觉到异样。
安顿好纯懿,他立刻便派人回头去寻。经过几天的寻找,已经可以确认,徐恺之和贤宁被抛下的地方,现在并没有尸首。一具都没有。
事情的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延陵宗隐看着纯懿还在他面前惺惺作态,试图演戏来骗他,嘲讽伤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见那边的纯懿忽然抬头,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仿若盛着上京城里的漫天星辰。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继续折磨我也好,是想利用我也罢,但你在那天冒着被我染病的风险去将我带了出来,我承你的情。”纯懿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还有你的晚饭。谢谢你,延陵宗隐。”
这样的笑容,其实他见过许多次了。初次见面时对一个肮脏的小乞丐,后来对那个陆双昂,还有对昨天那个小女孩,可这似乎还是纯懿第一次这样对他笑。
算了吧。
延陵宗隐忽然就改了主意: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得的不是痨病,也是久病虚弱,恐怕跑不了多远自己就得死掉,何必要他亲自动手。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表情倨傲:“记得你的话,等你好了,给老子一一还回来。”
就是再不愿,纯懿的身子还是一日一日“好”了起来,甚至因着这几日将养的不错,还比之前丰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