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又凑过去,帮着出主意:“这个好。”
纯懿看他举着的一根缀满各色宝石的华丽金步摇,白他一眼,推开他碍事的大掌,挑了一根泛着些青绿的玉簪斜插入发髻中。
看延陵宗隐一双眼睛还在她的妆台上逡巡,似乎想找点事儿做做的样子,纯懿生怕他又生出些什么念头,急忙站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
“走吧。”
纯懿走了两步,才发现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回头一看,延陵宗隐似乎早已想到现在的场景,正抱着双臂斜靠在妆台旁,面上含笑看着她,没有一点儿要上前的意思。
见她回望,他还很是有礼地对她挥挥手,示意她继续走。
纯懿无奈,瞪他一眼,也不管是要去哪里,自己先出门了,留下延陵宗隐在后面独自大笑出声。然后,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纯懿,强制性地分开纯懿的手,将自己的五指一根一根挤进她的指尖,与她十指紧紧相扣,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她大步前行。
看着这路线,纯懿原本以为,他又要带着她去街上闲逛,可堪堪走到门口处时,延陵宗隐却脚下一拐,带着纯懿朝着前面的正院而去。
正院和书房是延陵宗隐与幕僚臣属们处理政事的地方,现在时候已经不早,院子里已有不少身着官服的人在等待。远远见到延陵宗隐高大的身影,众人急忙整衣上前,恭敬行礼,口中称呼“郎主”。
延陵宗隐一贯的冷漠,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如风般从他们面前掠过,直直走入书房。
延陵宗隐积威甚重,众人头也不敢抬,埋首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等再次行礼之后,众人抬起头来,猛然与乖乖巧巧坐在旁边的纯懿看了个对眼。
双方大眼瞪小眼互望了一会儿。纯懿坐的是属于延陵宗隐的椅子,这椅子适应延陵宗隐的身材,高大的很,她坐在上面小巧一只,双脚都触不到地面,只能虚虚悬在半空,表情纯真无辜,一脸无害。
众人不知深浅,又不敢去问延陵宗隐,便对着她开口:“你这是……”
纯懿也很无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延陵宗隐直接将她半提半抱地放上椅子也没提前跟她说过啊。
纯懿便露了个微笑出来,抿着嘴不说话。
最后还是延陵宗隐先打破了寂静:“我带她来学学,你们有事直说,不用避讳。”
学学?学什么?不会是学如何处理政事吧?
众人面面相觑,纯懿也怔住了。她当然很想留在这里听听学学,可她却一时搞不清楚,延陵宗隐是想让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些什么,来威胁或是恐吓她不要轻举妄动,还是这又是一次对她的试探。
她很快做了决定,跳下椅子:“我不学。”
说罢,转身就要走。
延陵宗隐几步就追上了她。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按回椅子上,非常理所当然的:“你日后站在我身旁,腥风血雨还多着呢,被人一骗就走怎么行?你以为人人都是唐括额尔那个话多的蠢货?”
他语气低沉严肃,不容辩驳道:“好好学,听到没?每日我要检查你的,若是什么都没学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起来是在恐吓纯懿,可其实听着的人各个满头大汗,顿时明白自家郎主是来真的,也不敢藏私,只当做纯懿不存在,将大事难事一件一件汇报给延陵宗隐,然后等着他示下。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延陵宗隐身体素质极好,处理再多事项,也一点儿不觉得累,可纯懿在旁边看着,他的臣属们早就忍不住换了好几个姿势,有几位年纪大的,甚至在延陵宗隐低头看奏册时,就偷偷去敲后腰,一次都不落下。
纯懿再看看满脸严肃的延陵宗隐,就有些无奈。终于,在他处理完一件事项,马上又要喊下一个人时,纯懿抢先开口:“这么长时间了,我看不然休息一会儿?”
延陵宗隐明显一怔。这又没干些什么,怎么就需要休息了?
可再看看身形瘦弱的纯懿,延陵宗隐猛然醒悟,一边暗恼自己考虑不周,干脆利落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一刻。”
二太子的庭议,什么时候有过休息?众人开始还有些不敢动,可看延陵宗隐眼睛已经瞪了出来,恶狠狠看着他们,颇有一副他们不出去他就亲自动手把他们踹出去的意思,急忙纷纷告退,压抑着内心喜悦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纯懿和延陵宗隐两人。纯懿从椅子上跳下来,在延陵宗隐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他身侧,拎起旁边的茶壶,却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凉透,便干脆将旧茶都倒掉,亲自动手,开始煮新茶。
一边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延陵宗隐说话:“听你们刚刚提到七皇子?”
延陵宗隐看她弯着腰,是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边将纯懿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易制住她的挣扎,漫不经心地卷着她的头发:“嗯,怎么了?”
纯懿挣扎了一会儿无果,便也随他去了:“我在太子府里时,七皇子待我很好。”
延陵宗隐颔首:“我知道。”
对上纯懿有些诧异的视线,延陵宗隐直接道:“他认为是我杀了他的太子哥哥,来寻我打过架。”
“哦,”纯懿低头,继续去搅拌茶花,轻笑着开口,“那他输的惨吗?”
延陵宗隐一怔后大笑。他将纯懿揽入怀里,在她颊侧重重亲了一口:“有点。若不是知道他照顾过你,我留了手,他输的还会更惨一点。所以他向父王请旨,去蒙古边界带病去了,说要去磨练武艺,回来再找我寻仇。”
纯懿白他一眼,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那我祝他成功。”
惹来延陵宗隐又一阵大笑。
自这日后,纯懿也被迫繁忙了起来,她也要每日早起,跟着延陵宗隐去见他的那些臣僚。去得多了,她对延陵宗隐的书房就熟悉起来,行动间也越来越自如,到了后来,她甚至会在延陵宗隐议事到一半时自行出门去透气,然后带着一捧在前院摘的鲜花回去,不顾延陵宗隐铁青的脸色,将花儿们按着颜色样子搭配成一束一束的,插进延陵宗隐书房那些造型古朴的瓶瓶罐罐里。
延陵宗隐其实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可却很想惹她生气,便故意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知道这瓶子多少钱?这可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
纯懿已经看穿了延陵宗隐的纸老虎本质,淡定点头,把最后一支花插进去:“哦,怪不得,配这腊梅这么好看。”
延陵宗隐瞪她,可打又不舍得打,骂也不值得骂,最后还是将她抓了过来,从她身上狠狠得了些好处才罢休。
这么一日日的下来,延陵宗隐书房里的花越来越多,他倒是也适应得很好,每次控制不住想发火的时候,看看这些开得绚烂的花儿,再看看坐在旁边人比花娇的美人,延陵宗隐沸腾的怒火总能奇异地消减一些。
算了。
他颇有些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眼看着她就如同这些鲜花一样一日一日鲜活起来,不再是如同一潭死水那般沉闷压抑,也算是有些回报。
延陵宗隐习惯性地侧头看向纯懿,果然,她也正在定定盯着他。两人目光对视,纯懿毫不闪躲,对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延陵宗隐恍然未见般,冷着脸转回头,唇角却悄悄勾了起来,许久都压不下去。
纯懿一直盯着延陵宗隐的动作,就是在他转回头后也没有移开视线。见他提起一方私印,在公文上落下印记,纯懿心中暗暗道:左手第二格抽屉。
心中话音未落,果然,延陵宗隐探手拉开左手旁的第二个抽屉,将那方小印放了进去,然后合上抽屉,用钥匙锁住了门。
纯懿又在心中揣测道:腰间右侧的铜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