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1)

陆双昂翻过栏杆,从高台上飞身跃下,下一瞬,一只大掌已经绕上纯懿的腰间。

延陵宗隐将纯懿拉入自己怀里,挑眉:“在这里干什么呢?”

纯懿一颗心还“怦怦”直跳。她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便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这里太冷了,正准备回去了。”

说完,她抬步越过延陵宗隐,就要回大殿去。

胳膊却忽然被拉住了。延陵宗隐一只手就将她扯了回去,黑眸朝着陆双昂刚刚离开的方向投去一瞥,沉声道:“只有你自己吗?”

纯懿心下一沉。她看向延陵宗隐,面上淡然平静,却小心观察着延陵宗隐的表情,心里仔细斟酌着:延陵宗隐到底是看到了陆双昂,还是只是心中有所怀疑,在诈她?她是应该撒谎只有一人,还是老实交代比较好?

可延陵宗隐一双黑眸深若幽谭,面上表情也是毫无波澜,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想法。

纯懿暗暗咬唇,横下心决定赌一把。

“也不是,刚刚嘉荣姐姐派人来寻我,带了她的几句话。”

纯懿看延陵宗隐似乎还想要追问什么,故意赶在他前面开口:“现在看来,嘉荣姐姐才是最聪明的人,得了大王爱重,还有自己的骨肉承欢,生活平稳幸福,与在汴京做帝姬时相比也不差在哪里。倒是我……”

她目光转而望向漆黑的夜空,视线悠远,脸上笑容就带上了丝苦涩:“折腾了半天,本来还惦念着我的家人也反目成仇,最后还是无夫无子,孑然一身,连身份都没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延陵宗隐抓着纯懿的手紧了一紧。纯懿回头看向他,粲然一笑:“当时为了这件事,我还与她大吵一架,现在来看,倒是有点羡慕她。”

延陵宗隐看着纯懿,薄唇紧抿,双手越收越紧。

他在宴席中途追出殿外,本来是看纯懿久久未归,很是担心她。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时,打眼一瞟,却看到了一个身影一晃而过,而那影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于是他有意试探,本没太多别的意思,而纯懿话语中隐含的深意,却让延陵宗隐心神微动,理智几番想克制,一句话却早于他的冷静脱口而出:“你想过这样的生活吗?”

说完后,他停顿一下,又换了种说法:“你愿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纯懿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一会儿之后,才半斥半嗔道:“嘉荣姐姐可是得了正式册封的。”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延陵宗隐也不再退缩,直截了当道:“你嫁给我,我娶你。”

纯懿刚才话中有话,的确是有意扰乱延陵宗隐的心神,可也只是为了转移他对陆双昂的怀疑,倒是真没想到延陵宗隐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着面前比她高上许多的延陵宗隐,沉默一会儿,才轻声提醒他:“我已经嫁人了。”

正正戳到延陵宗隐的痛脚上。延陵宗隐气结,看着她冷笑连连:“是纯懿帝姬嫁了人,她已经死了。”

纯懿的面上就露出些无奈。她看延陵宗隐的目光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小孩,叹气:“自己骗自己,不觉得幼稚吗?”

延陵宗隐就不说话了。他愤愤盯着纯懿,不肯放开她的胳膊,也不肯让她走,只执拗抓着她一起与他站在冷风里,不知是与谁赌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每个字都是硬邦邦的:“你写过和离书了。”

纯懿有些怔然,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写过和离书。想了许久才想到,那会儿还是在汴京,延陵宗隐抓了她关在刘家寺大营,威胁要用她陆夫人的身份羞辱陆双昂,她羞恼又愤懑,提笔就写了和离书,要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延陵宗隐竟还记得。

当时的件件羞辱重新浮现在记忆中,纯懿胸膛剧烈起伏着,反唇相讥:“你不是当场就撕了吗?更何况,我都没能用这封和离书从陆家抬走嫁妆,算什么和离?”

延陵宗隐顿时语塞。他看着纯懿明亮的双眸,那里重新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苗,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生动美丽,灿烂又炫目。

延陵宗隐不由想到宴席上投向她的惊艳赞叹的视线,忽然不想让这样的她被别人看到。他向来随心所欲,想做就做,也不再回大殿,拉着她直接朝着宫门方向而去。

还不忘气哼哼地道:“你那嫁妆不要了。就送他了。”

延陵宗隐将纯懿送回小院,自然又强缠着她索了一阵甜美的深吻才肯放她离开。回到主院,他却没进睡房,而是从书房最下面拉出一只大箱子,在里面找了一会儿,翻出一张用书浆修补过的纸。

打开纸张,上面“和离书”三个大字,明晃晃落入延陵宗隐眸中。

在跳跃的烛火下,延陵宗隐看了这张和离书良久,面色明亮不定,许久之后,忽然勾唇一笑。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竟然还将这张被他亲手撕碎的和离书捡了回来,命人认真修补后,留存至今。

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那个时候的他已经预见到,现在的他会这么喜欢她,连一个只剩名头的婚约都不想留着。

“黑塔,”延陵宗隐将这和离书递到黑塔手里,淡声吩咐,“将这和离书送回南庆,从玉碟上把这婚约划了去。”

黑塔领命,接过就要走,却又被延陵宗隐喊了回去。

他唇角甚至带着些浅淡的笑意,补充道:“既然去都去了,你就一起打听清楚了,南庆的婚仪,尤其是公主的婚仪,都有些什么环节,是什么样子的。”

黑塔这次应承的就没有那么干脆了。他一下一下掀着眼皮,偷偷打量了自家郎主好几眼,这才酸着牙应了下来,准备这就找人出发。

再一次被延陵宗隐喊了回去。这一次,延陵宗隐的面色冷了许多,声音中也带上了些隐隐的杀意:“另外,你去查查,陆双昂,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

延陵宗隐一字一顿,冷然道:“正在上京。”

第 94 章

忽然见到了陆双昂,纯懿简直想欢呼雀跃,可在延陵宗隐面前,却只能一直装作淡然的样子。等回了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终于可以露出无法掩饰的喜色,激动地迟迟无法入睡,一会儿想着他今日所说的话,一会儿又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一直到天色泛亮,才带着满腔希翼入眠,就是在梦中,唇角也是上翘的。

纯懿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只有在洗衣院时,才会每日被迫早早起床劳作。后来出了洗衣院,不管是忽视她的延陵宗隽,还是算得上迁就她的延陵宗隐,也没人来要求她何时起身。也因此,还没睡上一会儿就被冷着脸的塞里拉起来时,纯懿满脸都是茫然,脑子几乎转不动了。

“怎么了?”她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塞里没说话,退后一步,露出了一双足有她两倍大的黑色靴子。

延陵宗隐似乎心情很好。他大踏步上前,看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纯懿,觉得她这样软糯无害的样子实在是可爱的紧,忍不住把大手搭上纯懿的发顶,将她的头发揉弄地更加散乱,然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纯懿的脸颊,先向外拉,又向里揉,惹来纯懿的一个巴掌和白眼:“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被打了,延陵宗隐也不生气。他收回手,转而去拉纯懿的手腕:“别睡了,快起来,收拾收拾跟我走。”

纯懿几乎没睡,不想走,努力扑腾着手脚抵抗:“去哪儿?我不去……”

延陵宗隐下定决定的事,哪里是纯懿能反抗的。在延陵宗隐亲手执起眉黛,威胁般地虚悬在纯懿脸前时,她终于彻底清醒,没好气地从他手里夺下黛笔:“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捣乱,旁边坐着等我一会儿。”

这次延陵宗隐乖乖退开,走到一旁的桌旁坐下,自个儿给自个儿煮了杯茶,一边小口小口抿着,视线却定定盯着纯懿。看她拿起敷粉放下胭脂,又在许多首饰中挑来选去,向来觉得这些事麻烦的延陵宗隐,这次竟然从这其中寻到了些乐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