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寒毛竖立,忙双手挥舞:“不不不,呃……家父在晚辈婚事上一向听晚辈意愿,而且……”李芙心一硬:“陛下私下已经问过韩将军,韩将军孤身一人在大晋,却堪为国家栋梁;况且他与晚辈从主仆到挚友,一路相挺,我和他已经答应了陛下的赐婚,等他此战胜利归来,就会完婚。”
谢冰恍然大悟,果然如此……坊间传李芙和韩战举止亲昵,早超越主仆份际,果然是真的。
自家子弟里,要再挑一个可以入赘,还媲美韩战之人,恐怕也没有……
谢冰心里扼腕。
谢冰留李芙用饭,席间让谢景文与长孙女谢莹相陪,倒是宾主尽欢;谢景文一双眼睛直钉在她身上,目光挚诚,让她有点哀怨,无端惹了一身桃花债。
末了谢冰提了一个小要求,说是有个谢家子弟叫谢栋,在工部任职,前些日子因为纪律问题,在夷州被州司参了一笔。
政事堂因查证属实,批了秋后问斩,谢冰希望能在刑部做着转圜。
“只要能留一条命,要充军服傜役都行,谢家感激不尽。”
李芙有点难办,这家伙的事她有印象,不但贪墨河渠公款还凌辱当地妇女,不过看在谢冰愿意替她斡旋其他世家,她硬着头皮说:“晚辈试试。”
谢冰似是松了口气。
李芙突然觉得,其时只要晓以利害,还是可以达成目的;自己今早在朝堂上剑拔弩张,只会激怒江南世家,自己累得半死,也没半分进展。可如今好好与谢冰讨论,只要找出对对方有利之处,事情就会有转机。
李芙觉得自己上了一课。
下午李芙回去的时候,公孙舆已经午休睡醒,她立刻去找他,把今天朝堂上的事,以及她在谢家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公孙舆听。
公孙舆半晌没有声音,过了许久才道:“妳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她吐了一口长气:“老师别怪我说大实话,今早在朝堂上,我都想罗织一个罪名把林政流放了!”
公孙舆怒道:“我是问妳这个吗?”
李芙吐了吐舌头,笑了出来:“知道了老师,您是想告诉我,那些反对我的大臣,其实不是每个都为了自己,他们管着一大家子,也攸关江南的权力分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才不得不谨慎,不一定都是以权谋私。”
“嗯。”公孙舆抚须:“谢公说会尽力一试,但老夫觉得妳别抱太大希望。”
李芙皱眉,她当然知道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谢冰身上,那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呢?
第二天,李芙东翻西找,终于翻出了那谢栋的折子,赶紧加了一句“收监审覆”,然后又附了一张条子给刑部,就让范顺给送去。
昨日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政事堂那些给事中看见李芙都有些幸灾乐祸;可不知为何,隔了一夜,今日早上,他们见她又都小心翼翼,目光都带着审视。
李芙冷着脸,一句都不和他们说;她知道谢冰已经行动,同时一定也知道早上她就急件给他办了谢栋的事,如今他投桃报李,在新法上,给她做了缓冲。
李芙无暇多管这些,她脑子里一直在想新法的细节,韩战又在前线,今早有消息说民贼头子居然弄了个黄袍加身,简直要笑晕她,才多少人就要黄袍加身?
韩战给她家书,说他会听从李芙的指示,要战要谈,都会先问过朝廷。
李芙又写了一封信给监军谢尧,让他试着和叛军谈判;她措辞十分小心,不敢逼急了对方,又怕拖延;毕竟耗着,两万兵马两万口粮,多耗一天,就是多一天粮草。
到了下午,李芙昏昏欲睡,一直脑袋磕着桌案,公孙舆在和齐允说话,交谈声嗡嗡作响十分催眠,到后来李芙完全撑不住,不管不顾直接趴下,先睡一觉再说。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名给事中就来摇醒她,一脸又妒又羡:“陛下找,还不赶紧入宫?”
李芙收拾奏折,随来接她的宫人入宫,唐子庚正要离开兵部,和她挥手道别。李芙楞楞看他的背影,一阵秋风吹来,脑子瞬间清醒──
她灵机一动。
李芙直奔勤政殿,抱奏折的小公公跟在后面跑,经过的人都诧异看着她;李芙不管不顾进去,嚷着道:“陛下陛下,你看军报。”
高灿正一肚子鸟气,李芙把军报摊在案上,一双眼睛笑弯瞇瞇的,高灿失笑:“我怎么觉得妳一肚子坏水啊?”
“是不是坏水,您听听看啊!”
“你瞧,韩战在这里。”李芙铺了一张宣纸,拿笔开始画江州与衮州接壤之地:“他现在在这里陈兵不动,对面是黄袍将军徐图。”
“哼,什么黄袍将军,想当皇帝做他的春秋大梦!”高灿一脸不屑。
“是是是!李芙忙改口:“我今晚派出加急军报,让韩战将徐贼驱逐到这里,先收回江州府,然后陛下明天早朝再当众下旨,将韩战调回来。”
高灿吓一跳:“李芙,妳有病吗?”
“你才有病!”
“大胆!”高灿拍了桌子。
李芙笑:“我不大胆还真想不出这个法子。”她忘情拉着高灿的龙袍袖子:“你快看这里。你瞧,林政那老家伙不是咄咄逼人吗?还要弹劾我们家韩战,你就照那天唐子庚说的,把韩战召回来,收押大牢,让朝廷再派将领去。”
高灿乜斜着眼:“妳明知朕无将可派,韩战一撤,叛军不就有机可乘?”
“不,韩战调回来,然后让大哥带兵去堵,把他们往这里逼。”李芙拿毛笔往东南方向画。
“大哥可以打败羯族、鲜卑等正规军,叛军还是一群百姓,听到乔方大军,还不赶紧逃?咱给他们留一道口子,他们自然就往东南方去了。”
“这里是……”
“林家、齐家的地盘。”
高灿:……
李芙得意扔了笔:“不是不接受新法吗?那就让他们去对付叛军吧?让他们亲自体会一下抛头颅洒热血的火热滋味,才不会这么有恃无恐,站着说话不腰疼。”
高灿:……
朕能说最毒妇人心吗?
李芙又强调:“把韩战收押了之后,记得,千万不能随便放他出来。”她一脸心疼:“这几天他一定睡不好吃不好,必须趁机休养一下……”
高灿摇头:“李子茵,妳也太他妈黑了。”原谅他在女子面前骂脏话,因为不骂脏话不足以表达他对李芙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