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战点头，摸摸李芙的头：“那就好，回去给妳做一顿好吃的。”

李芙抬头看着韩战笑起来，对韩战而言，事情总是很简单。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鞑子兵追逐，在高灿的带领下，他们避开了胡人驻兵离开梁西，渡过黄河，小心曲折地前行。沿途大片土地已经沦陷，路边也不时可见难逃的百姓，村庄都被烧成了焦土。

他们终于回到了京城。

昔日的京城已经化为废墟，一名百姓哭着说，鞑靼人已经将京城财物洗劫一空，又放火烧，一烧就是十天十夜，所有一切都化为灰烬。

五胡现在盘据黄河南岸守着各方大路；高灿让众人都换上胡人兵服，假装是押解战俘，跟在韩战身后走，遇上胡人就让韩战上前交涉。

就这样有惊无险，他们躲过了几次盘查，终于来到了流州地界，却发现堵在前方的，是一大片胡人军营。

“糟，这下过不去了。”

0098 #098 南渡：妳要星星，我连月亮也摘给妳

众人躲躲藏藏，蜿蜿蜒蜒终于潜进流州地界，他们躲过胡人追查，顺利潜入；一到就看到远方的山冒着黑烟，宛如一条恶龙在天空蜿蜒。

“可恶，他们居然放火烧山。”

这是李芙等人始料未及的。

“看来胡人仍在进攻，而大晋军马正在抵抗。”

韩战去探勘，回来道：“上万胡人兵马在外围筑起防线，拦在了长江北岸，大晋军则被挡在了对面。”

李芙心里焦急，只差一步就能回到芙瑶山庄，偏偏这一步难如登天。

她思索片刻，拿树枝在地上比划：“从沛县走。”她神情果断：“这里我熟，可以跟着我。”

此时换成李芙和韩战带路，想领着众人穿过茶马古道，不过沿路遇到许多胡人盘查，李芙驻马看了片刻，又带他们离开茶马古道，往玉峰山庄的路前进。

沿途他们经过一间客栈，李芙翻身下马，上去敲门：“有人吗？”这里是她以前出入山庄时，都会过来喝茶吃饭的地方。

她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便直接推开大门，里头瞬间扑出一股恶臭；韩战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瞇缝着眼警戒着。

这地方他有印象。当初他与李芙回来，还在这里吃过一顿饭，老板娘十分好客；可此时的老板娘──正确说应该是老板娘的尸体，她怒瞠着眼睛，衣衫已经不成衣衫，身上发黑的伤痕累累，尸体甚至已经发臭。

李芙踉跄两步，眼泪流了出来，这老板娘对她一直很好。许多年轻人捂着鼻子走进去，他们转了一圈，店里财物都被洗劫一空，桌椅翻倒在地，看来有好几波胡人来洗劫过。

韩战和李芙将老板娘的尸体埋到了后院，才红着眼睛对众人道：“跟我来。”

李芙带着众人到仓库去，仓库里自然空空如也，粮食也没有了。她弓身拉开一处木板，里头居然是一个地窖。

“都下来。”

地窖空间意外的大，还存放着不少酒；高灿拿着灯笼：“妳怎么知道这里？”

李芙抹去了最后一滴眼泪：“这是我李家的产业。”

女眷们开始和李芙一起，把稻草铺开；她安排女眷在这里休息，高灿安排一些人睡前院，又留了一批人守后院。

李芙道：“我想出去探探路。”

高灿却阻止了她：“天色晚了，明天再去。”

李芙看向韩战，韩战也不赞成此时出去：“我们还不了解情况，小心为上。”

当晚李芙没有进地窖和女眷一起休息，而是和韩战趴在前厅一张桌子上辗转反侧。

她睡不着。

韩战知道她在担心，时不时过来拍拍她的头，或搂搂她。

高灿远远看着，没说什么，一旁苏袤倒是眼睛一整晚闭着，看起来是睡了过去。

清晨第一道曙光射下，李韩二人迫不及待翻身上马，李芙让高灿等人在客栈躲藏，由他们两人去探路。

沿途都是黑烟，流州的好山都被林火烧成了灰烬；此时天空开始下着春雨，李芙心痛看着四周，十几年养护的茶林，就这么被毁了。

“我那渣爹的产业全完了。”李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知道流州城里的亲戚们现在如何。”

韩战和李芙共乘一骑，他听完摸摸她的头。李芙躺在韩战的胸口：“韩战，我不心疼我爹，但我心疼茶林，那里头很多茶树都是我母亲亲手所植；可到了此刻，我仍不希望我爹出事，毕竟以前他待我也疼爱有加，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我上次和他见面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只记得还和他大吵一架，他气得打了我，还想拿扫帚轰我……可我考上探花郎，他还是让小舅舅给我带了两千两……”

“别哭，只要他活着，妳一定能再见到他。”

李芙揩去眼泪，吸吸鼻子：“我也是有感而发，哼，倒不是对他多有感情；只要想到他对小时候的我还算不错。”

她突然想起韩战从没提过他的父亲：“韩战，你父亲对你好吗？”

韩战想了想：“他很少与我说话，准确的说，他很少和他的儿子们说话。”他抬头看天：“有一次我射箭，射下了一头很大的老鹰，他对我说『好！』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某个晚上他就死了，而我大哥不让我进帐看他。”

“那你娘呢？”

“我娘是个汉人，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他低头亲了一下李芙脸颊：“我与父母相处时间太短，但懂得你们汉人所谓的孝悌。”

“以前妳读书的时候给我解释过，不过夜狼族从不用奉养父母；再说了，妳以后有我，妳要星星，我连月亮也摘给妳。”

李芙噗哧笑了出来，和韩战在一起，即使草木皆兵，她也能享受片刻的温馨。

她望着远处烽火，满目疮痍，心想塞外有些野蛮民族会父子相残，但也有部落仍重视乌鸟私情；她来自现代，明白重视根、重视文化的民族方能渊远流长，可她也疑惑，堂堂大晋、央央大国，怎就毁在了鞑靼这样一个落后野蛮的民族手里？

“到了。”韩战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们来到了玉峰山庄。

李芙很快清醒过来，抬头看那块匾额已经落在地上，甚至被踩成了两半，她有点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