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熔放下手中茶盏,抬头望着遥远星河,忍不住长叹一声。
“阿姐,逃吧,别回来了。”
颠簸的马车驶出城门,车轮压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晏晏躲在泔水桶中,强忍着衣裳被泔水浸湿,满身污秽,那熏人的腐臭味,更是无孔不入,直直钻入鼻腔。
她最孤苦无援,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这般。
真真是卑微到泥泞。
心中恨意陡然攀升,对于让自己吃尽苦头的人,她总会记恨在心。
过了不知多久,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车夫终于停下车。
“姑娘,到了。”
接应的人,是一位面善的妇人,对她盈盈一礼,“公……”
她打断道:“唤我姑娘便可。”
“委屈姑娘了,姑娘再忍忍,往前十里有一处农户,我们去那换衣服。”
她微微颔首,回眸,再望了一眼那繁华宫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却无她的归处。
次日,新帝登基,改年号晏安。
寓意海晏河清,天下安康。
闻昨日宫内走水,安华长公主不幸丧命。
皇帝与长公主自幼感情甚笃,心中悲悸,不顾群臣反对,以皇后之礼厚葬安华长公主。
文没结束哦,后面的女主性情会有所改变
0038 采选
晏安五年,海晏河清,天下安康。
据闻当今陛下为东宫太子时,常声色犬马,耽于玩乐。
可登基后,却异常勤勉,励精图治,乃至空置后宫,俨然是明君之姿。
为了天下社稷,为了祖宗基业,自当延续皇家血脉,群臣谏言皇帝充实后宫。
最后,宗室中德高望重的王爷们都纷纷入京谏言,皇帝拗不过,遂下令,四月春季,各地挑选适龄女子采选。
四月,姹紫嫣红,春暖花开。
面容冷峻,一身白衣的清雅少年郎,在湖中水榭,挥墨奋书。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身后传来娇柔清亮的女声,“咦,是哪家姑娘,惹得我崔家三郎如此惆怅?”
少年转身,只见一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正莲步款款,那袅袅聘聘、摇曳生姿的模样,犹如花影翩动。她艳若灼灼桃李,眸似涟涟秋水,只一笑,纵是有春风十里的柔情,也不及她。
如此明艳绝伦,不可逼视的佳人,唯晏晏尔。
晏晏盈盈而来,心情似是不错,瞧着那迎风而立的少年郎,不禁感慨,当年那个冰雪般的瓷娃娃,如今真是长大了。
崔光霁,不过是清河崔氏旁支子弟,却颇有才名。
他年少便成名,只因,他是个神童。
三岁识文,五岁便能出口成章,精君子六艺,在人才济济的清河崔氏里,也数鹤立鸡群之辈。
因他异常聪慧,深受崔氏族长喜爱,常唤他入帝京。
说来也巧,多年之前的花朝节,她曾赠了一支桃花给一位少年,本是无心。
五年前,她按照萧熔的安排,满身落魄来到崔府前,那个少年为她打开了门。
冥冥之中,因缘际会。
她低头,看案上那苍劲有力的行书,赞叹道:“三郎的字,真是越来越精进了。”
继而娇笑,掐指一算,道:“说来三郎也有十七,是可以议亲了。跟姐姐说说,到底中意哪家姑娘,明日,咱便可让爹娘去登门提亲。”
少年无奈苦笑,冷若冰霜的面容透出几分烟火气,“姐,你别打趣我了。”
她笑,“好,不逗你了。光霁,我是来找你题字的。”
拿出一卷画,铺陈开,画卷中的绝色女子手执一朵幽兰,迎风柔情绰态,彰显瑰姿艳逸,万种风情。
此画技法堪称一绝,这是画师张怀若的手笔。张怀若此人心气甚高,不爱金银,不爱财帛,最不喜攀附权贵。能让他作肖像画,可属奇观。
见崔光霁落笔题字,晏晏道:“你也不问问,题什么字。”
话音落,他已题完,一手绝世好字,“凉州郡守崔廉之女,崔惜风。采选所用画像,通常都是这般题字。”
她如今身份,乃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子弟。
真正的崔惜风,早在十岁那年病故。崔夫人长女三岁夭折,却不想次女也这般短寿,心中抑郁不振,不愿承认女儿之死,满心认为爱女还活着。
崔大人索性封锁了次女亡故之事,阖府上下,权当二小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