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尖锐的、猝不及防的心疼和酸楚,猛地涌上心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周凛一步步走进来,看着震惊而无措的苏禾溪,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炽热和包容,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对家人说:“妈,你们先回去。我会处理好的……我会离婚。”
他轻轻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苏禾溪。
她一直盼着离婚,可当这句话真的从周凛嘴里说出来,尤其是看着他此刻虚弱、绝望、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样子,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疼!
没有一丝一毫如愿以偿的喜悦,只有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恐慌。
周家人被周凛劝走了,铺子里只剩下周凛和苏禾溪两人。
死一般的寂静。
周凛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包扎着纱布、依旧渗着血的手,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没本事,护不住你,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们离婚吧。”他顿了顿,极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今天……如果你有空,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苏禾溪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那虚弱却强撑挺直的背影,看着他手上刺眼的纱布,听着他嘴里说出那句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离婚”,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明明……就要自由了,不是吗?
周凛看着苏禾溪脸上滚落的泪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钝痛难当。他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想要用粗糙的指腹替她擦去眼泪。
然而,手指刚抬到一半,就猛地僵在了半空中。他恍然记起,自己没有这个资格。那只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紧握成拳,藏在了身侧。
他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她的眼泪,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安抚:“别哭……不值得。”
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认定的事实,语气平静却带着刻入骨髓的落寞:“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本就是我……强迫所致。你从来就没真心想嫁给我。现在这样也好,你解脱了,以后……你会有更好的生活,会前途无量,再不用跟着我受委屈吃苦了。”
他每说一个字,心就像被凌迟一刀。但他觉得,这是她应得的,他不能再拖累她,她跟着汤越霖,会有更好的未来。
苏禾溪听着他的话,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周凛,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
“周凛,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蔡静琳,到底什么关系?你可曾喜欢过她?后来我……我介入之后,你可曾怨恨过我?”豫地摇头,眼神坦诚得没有一丝杂质:“我和静琳,从小一起长大,她就像我妹妹一样。我从来没往别处想过,更谈不上喜欢。后来……”他声音低了下去,“后来你来了,说要给我做媳妇儿……”
说到这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目光里带着一种遥远的、清晰的痛楚:“我是喜欢你的。从你爷爷把你送到我家的第一天……”
他喜欢她,甚至比她到他家的那一天还要早。只是那时她是娇贵的大小姐,他是车间工人,哪有资格谈喜欢她,就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我看到你虽然不高兴,但你愿意跟我说话,跟我上山下河,甚至……默许我靠近,我就猜测,或许你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后来我才知道,你那都是做给你爷爷看的,想让他放心离开。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
“至于怨恨?”周凛再次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从来没有。就算你闹得再厉害,我也没有怨恨过你。是我没本事,留不住你,也……护不好你。”
他的回答清晰而坦诚,没有任何隐瞒和修饰。
苏禾溪听着,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被遗忘的片段。
她想起刚来周家不久,为了躲开爷爷絮絮叨叨的叮嘱,她拉着周凛上山砍柴,实则只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待着。
到了山上,她又嫌弃周凛,不愿意与他相处,自己找了块大石头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天色已晚,自己正趴在周凛宽厚温暖的背上,被他稳稳地背着下山。而那一大捆柴火,还留在山上。
周凛先背她回家安顿好,又一个人摸黑返回山上,把那捆沉重的柴火背回来的。那天晚上,他累得满头大汗却毫无怨言。看着他憨厚老实的脸庞,她心里第一次模糊地想:或许,和这样一个男人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试着不再那么排斥他,甚至会主动跟他说几句话。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或许能慢慢生出些温情来。
可是后来,那个混乱的夜晚,带着屈辱和疼痛。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问出了那个困扰她两世的问题:“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要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
这是她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也是她始终无法真正接受周凛的主要原因。
周凛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眼神里掠过剧烈的挣扎和痛苦,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低声道:“是……是你爷爷,他逼我这么做的。”
第33章 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
“什么?”苏禾溪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爷爷?不可能!他怎么会……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伤害我?!”
那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爷爷啊!就算家道中落,不得已将她托付给周家,也绝不可能让周凛用这种方式占有她!
周凛看着她震惊和不相信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他知道她不会信。那个儒雅温和、永远疼爱孙女的老爷子,在她心里形象太高大了。他说出真相,反而更像是一种拙劣的推脱和污蔑,况且真正给她造成伤害的人是他。
他沉默了,不再试图解释。反正……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在分别前,再多添一层难堪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抬起眼,目光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和麻木,甚至带着一丝催促,轻声问道:
“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苏禾溪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酸涩的海水里,一阵阵抽紧发疼。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周凛的存在。习惯了他沉默的守护,习惯了他笨拙的关心,习惯了他无论她如何折腾都稳稳立在身后的踏实感。
这种习惯,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依赖,甚至……滋生出了一些她不愿深究、也说不清楚的情愫。
可她的倔强、矫情、以及那点可笑的高贵意识,让她根本无法低下头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或许……是在意他的。
周凛声音沙哑而沉重地开口:
“昨晚的事……闹得太大,左邻右舍都知道了。静琳……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名声因为我……毁了。我……我得对她的清白负责。”
“负责?”苏禾溪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所有的混乱情绪瞬间化作了尖锐的讽刺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周凛,你可真喜欢负责!还没碰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负责了?而你碰了我,占了我的便宜,却催着我去离婚?”
这话像刀子一样甩出去,也割伤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