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谢槐并不知道屋中是谁,他的刀抽出来又平稳入鞘,而后轻轻合门。
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我有要等之人,自然敏锐一些,一片书页之间迷茫的抬头看。
对上目光,谢槐转身挂上衣袍:“你流口水了。”
“你怎么才回来?”我手忙脚乱的擦了擦,这才发现谢槐戏弄我,更加气汹汹了:“你戏弄我?”
他笑一笑,净了手来到我身旁,脱了身上的朝服、黑色的大氅,男人此时面色柔和,烛火下半明半暗的脸格外温柔:“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安慰我?”
“不是。”我饿的肚子咕噜噜的乱叫,跟他解释:“打算等你一起吃饭来着,没曾想你回来的这样晚,我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笑意更浓, ? 男人把凌乱的桌案归整一番,他说回来时看见一家馄饨馆还开着摊,问我想不想跟他出去。
我当然是想了,起身就去披大氅,还催着他快一些,这个时辰了,最后一锅汤也要烧干。
是由我拽着出去的,谢槐他踉跄着,懒洋洋的讲:“不急,正月没有宵禁,街上还有别的东西可吃。”
“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被我回头瞪了一眼。
路途不远,我和他步行前往,难得,我在夜里体验这烟火人间。
四处都漂亮,街道空无人烟,显得月亮愈发孤寂清冷,像是飞出笼子里的鸟,我居然体会到自由的感觉,忍不住舒展双臂,深深吸一口气。
“没在夜里出来过?”看见我点头,谢槐意外,眨两下眼睛,一时接受不来。
“也不是全然没出来过,只是次数不多。”掰着手指头,我伸一个数给谢槐看:“就出来过这几次。”
他逐渐接受这一事实了,把我的手指头摁回去,领着我慢悠悠的向前:“这时候太晚了,更早些的时候街上很热闹,和白天不一样。”
“果真有趣。”
“国丧过了,今年正月十五有灯会,你...”
“我想看。”他不说完就被我打断,声音脆亮,在这寂静的街上格外的响。
回头望他,谢槐有些无奈的笑,应着我的话回了句好。
“正月十五,那你别忘了。”他说。
我自然忘不得,看着前方有个摊子依旧掌着灯,询问他是否是他说过的那个。
馄饨铺不大,一锅烫又香又浓,远远就飘了香味出来,外面冷,我和谢槐进屋落座。
这个时间屋中也有两桌食客,是刚在赌场里挥洒千金的纨绔,期间不断讲着刚刚的壮举如何潇洒。
我听得津津有味,馄饨上来后被谢槐拿筷子敲了敲脑瓜。
和严雨时一样,习惯不好。
刚出锅的馄饨有些烫,我俯身轻轻地吹,香气飘过来,我急的咽口水:“你再不回来,我真要被饿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但我知道你在躲我。”说话间抬眸看他,谢槐伸手给我的眼睛遮住,不叫我放肆:“什么你都猜得到,我比不过你。”
任由他遮着,我调皮的眨两下眼睛,睫毛划过他的掌心,谢槐陡然一惊,又将手收了回来。
见我笑的狡黠,他气不打一处来,自知被我戏耍。
可不敢让我们无所不能的谢大人生气,我见好就收,哄着他:“下次不要躲我了。”
他不讲话,大概还在生我的气,片刻后又原谅我,说了声知道:“再不会了,我知道的,等待是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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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很好吃,夜晚的上京也足够惬意,月色皎洁,风雪不至,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如果在离开前,我和谢槐能顺利结账的话,那么这一切会更美好。
很巧,很巧很巧很巧,这次出来我和他谁也没带半块银钱。
面面相觑,互相责怪,最后灰头土脸的坐下来,狼狈的想办法。
夜晚,我解了珠花,头上只有一根木簪,谢槐也没带值钱的东西出来,急中生智时还撸了扳指递给老板。
可老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了,这一生都在这胡同里谋生,年轻时种了几亩良田,后来上了年纪,干不动了,就在这里支起了馄饨摊。
他没见过世界的繁华,没见过那些纸醉金迷、肚满肠肥的贪官、财主,他只认识沉甸甸的铜板银两,用那沧桑粗粝的双手接过来,隔日再熬又香又浓的汤。
为此,对于谢槐递过来的玉扳指老爷子嫌弃的不得了。
谢槐还没这么狼狈过,难堪挂在脸上,痛骂赵冲辛是个废物。
我想不明白了,这和赵冲辛又有什么关系。
看我,谢槐憋了一肚子的火,咬牙切齿的讲:“这破玩意是他的。”
“怎么在你这了?”
“落在我书案上了,本打算明天给他的。”
我也要被气死了,赵冲辛就不能落一锭金子让谢槐带回来吗。
实在没办法,我想起刚刚的那两个赌徒,独自去和馄饨老板商谈,他见我们两个实在是山穷水尽也肯放我们一马,给我们三炷香的时间,不然就抓我们两个去报官。
他不放心,喊了年轻力壮的儿子跟着我们一起,同行的还有一只凶悍可怕的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