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终了,另一句紧随其后,谢槐的刀早就握在手里,可他骨节泛白,青筋暴起,却没有伤他。
四处找,终于找到那上好的蜀州锦,在少年又要痛骂出声的上一刻,我眼疾手快又一次堵了他的嘴巴。
瞪大了眼,少年惊讶屋子里突然出现的我这个人,他不只是被料子堵住了嘴巴,他也被我的存在堵住了嘴巴。
谢槐身影微微一僵,好像也意外我的胆大妄为,在这样生死一刻的时候居然敢贸然进来。
真是吵疯了头,我刚刚那样大声的踢门居然谁也没注意,叫我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暂停了一切的恶意相向。
挨着谢槐,我的手贴到他冰凉骇人的刀,上面映出摇曳的烛火和我并不真切的模样。
起初是无心,后来才注意他手上的力道松了些,我试探着将手指往前探了探,在他的无声授意下接过他杀人保命的刀。
而后他没看我,背对着走去桌边,那里有来不及续上的茶,几口之后尚未觉得痛快,揉了揉眉心男人似有疲惫的问:“你有几条命,敢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谢大人你可看清楚了,你的刀在我手上。”
他真听我的话,抬起眼睛看我,看身后的少年,狼藉满地的夜,大敞四开的门。
乌云盖顶,没有月亮的一天,干枯的树枝被风折断,也吹乱屋中的纸张我的裙摆,所以他讲:“冷不冷?”
冷。
所以我关了房门,叫小梦枝再煮一壶茶送进来。
“不要太热的,晾凉了再送进来。”
小梦枝战战兢兢的,还伸手摸一摸我的脖子:“没事吧?”
我笑一笑,拍她的脑门:“一会谢大人找你兴师问罪。”
她连跪带爬,走得比陈久郎还快。
想起这个,我看一看身后的少年,终于知道陈久郎为何走的不拖泥不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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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的争吵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清楚,这天底下能被谢槐在意到的,还能有几个谢家...
仔细看,二人眉眼略有相似,少年面庞稚嫩,不似谢槐那样沉稳坚毅,如今胸膛起伏不止,被捆着手狼狈的坐在地上。
若有所思,谢槐问我还要看他到什么时候。
“看到你张嘴责问我为止。”
“去把陈久郎叫回来,把他再给我捆回诏狱。”
“他叫什么名字?”
“什么?”谢槐一愣,反问我一声,静默了片刻后对我说:“谢逐生。”
“名字还怪好听的。”我啧两声,把谢槐的刀放下来,那样重的刀我提久了有些累,说给谢槐听,谢槐说不重砍不断颈上的脑袋。
“人的骨头,向来硬的很,哪怕跪在地上,也有一些脊梁弯不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半梦半醒、似睡非睡,那时候我在他身边,擦他伤了的一只眼睛。
谢槐紧闭着双目,一切都像是叹息一样。
叹他的这辈子,没办法回头望。
叫一声我的名字,停顿了些许,终于开口讲:“遇见你,好像是上天给我的补偿。”
那时候我笑他傻,偷偷去擦眼泪不叫他看见,低头用脸蹭一蹭他的掌心,乖巧的依偎在他身上:“遇见你,我也很高兴。”
“谢槐。”
“嗯?”
“你是一个很好地人,是他们狼心狗肺,对不起你。”
说这样的话,他身体突然紧绷住,久久没有回应,只有胸膛下的那颗心,那颗炙热的、赤诚的、千疮百孔的心不断跳动。
许久后,我听见一声散漫的笑,男人仍闭着眼,笑如叹息,释怀过片刻的爱恨,化作一声轻轻的笑,无声的叹。
总之回不去。
一切都回不去。
爱恨是非躲不过去,辜负真心的人被剜心刮骨,不得好死。
谢逐生最终也没有被送回诏狱,谢槐喝了些小梦枝亲手煮的、难喝的茶,火气也消了不少,我说马小奔屋子里有张空床,谢槐顺坡下驴,应了我的想法。
捡回来的命就要好好珍惜,一步一步,我向少年走去,期间一直拿眼睛盯着他,小心拆他嘴上的布,见他出声又要骂,眼疾手快,顷刻间又叫我堵上了嘴巴。
他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我,我掐着腰,也恨他不懂得人在屋檐下。
年少轻狂,我能理解一些,但不能理解全部,所以还是继续捆着吧。
打发人把他抬下去,谢槐抱着双臂笑吟吟的看着我,起初没注意,我忙活的也有些热,转身倒口水给自己,这才对上他含笑的眼睛。
莫名其妙,我上上下下看了一下自己,没穿错衣服,也没出什么洋相,那他干嘛看着我笑。
问他,他笑意更浓,说要给我配一把刀。
“啥?”怎么突然扯那么远,我连鸡都不敢杀,给我配刀干嘛。
“可能是因为适合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