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他是沈观南,所以我便更觉得他喜怒不形于色,可怕至极。
新帝见了他像见了亲爹一样,忙唤沈爱卿,甚至还起身下了两步台阶去给他迎到身旁。
刚刚的封赏是由严雨时替他领的,这时候严雨时正向他汇报刚刚的事儿,沈观南端起桌上的一个杯盏把碗,叫人看不出心中的想发。
皇帝走下来了,他十三岁登基,这些年多亏沈观南的扶持和威慑才坐稳这龙椅,因此对沈观南依赖的很。
这样的场合沈观南不在他紧张且不安,终于看见了他,真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
拉着他往上走,此时龙椅空空,那位置上的人如今正在梯上。
走了一半沈观南突然停了脚步,新帝有些紧张的看他,怕他突然离开:“沈爱卿怎么不继续向前了?”
“臣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爱卿有事尽管畅言。”
“陛下赏下来的那些东西,臣通通都不喜欢,臣把它们还给陛下,想和陛下另讨一件东西,不知道陛下肯不肯。”
小皇帝当然是肯了,他恨不得冲着沈观南拍胸脯,说一些君无戏言的鬼话。
二人说话的声不大,就像是朋友之间话家常一样的普通,但诺大的屋子里愣是没人出声,一个两个屏息凝神,看似尊敬,实际在心里恨这大太监恨得牙痒痒。
沈观南说他另有所爱之后屋子里好像连喘息声都没有了,众人把耳朵竖起来,想知道沈观南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当他说想要乐瑶公主的时候,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我都一瞬之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去看谢槐:“说什么?刚刚他说什么?”
乐瑶公主?
他要乐瑶公主?
我要是没记错,乐瑶公主已有婚配,膝下儿女成双。
我要是没记错,严雨时才给我指过一个俊朗青年,他说那是乐瑶公主的驸马…
和我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比起来,东厂的这几位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谢槐还有心情把杯盏中的酒喝完,这种事对他来说好像司空见惯了,好像他们东厂就应该是这样离谱的:“督主说他想要乐瑶公主。”
想要乐瑶公主。
就这样一句话,六个字,足以激起千层巨浪了。
那群人跪的跪,磕的磕,对那什么也不懂的小皇帝口若悬河,一群使臣相互看看,对现在正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们对中原话不是那么的精通,需要仔细想想才能想的清楚严重性。
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被当成礼物一样打包给一个太监。
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离谱的事儿,太祖皇帝要是知道后人这样无能,恐怕要在棺材里蹦出来。
我去看董太妃,她是乐瑶公主的母亲,女儿被人这样侮辱,这时候她应该是伤心至极的。
可她好开心啊,那群人去指责沈观南,去唾骂沈观南,要把他下诏狱,要让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可是董太妃娇娇笑着,说这真是乐瑶的福气。
“能被督主照拂,乐瑶的下半生定能是高枕无忧的。”
“母亲!乐瑶已是我的妻子…”
有人出声,字字泣血,只听声音我就猜的出这时他该有多痛苦。
沈观南也注意到他了,他好像是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似的,十分理所当然的对新帝讲:“夺人所爱是我不对,依臣之意陛下要赏给驸马十个舞姬,已慰驸马相思之苦。”
新帝说好。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和那群使臣一样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了,也或许他明白,但是他不在意,他只是依照着本能,无论沈观南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说好。
他对沈观南的信任和依赖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种情况下他无知的样子简直可恨。
那些背井离乡的舞姬,朝堂上任人羞辱的公主,以及白芙,为了生存不得不嫁给太监,最终在房梁自缢的白芙…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我突然悲从中来,觉得自己、这些可怜的女人们其实都是他人的盘中餐,欲望下的牺牲品而已。
一时间这屋子里压抑的叫人透不过气,在沈观南的威慑下这场风波很快就平息了过去。
推杯换盏、歌舞升平,刚刚的那场闹剧好像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我对谢槐说这里闷我想出去透透气,谢槐早有此意,他一刻也没犹豫,领着我离开这里。
春日暖阳,这人间时节正好,他挑了个亭子领我坐下,显然轻松了许多。
危机四伏,这深宫令我讨厌,来的这两次都叫我大开眼界。
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突然想起他放在我床头的东西,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我忘记说了。
就被我带在身上,我拿出来放在他面前:“你的东西。”
他扬眸,不语。
“不是我偷的,今早起来就在我枕边了。”
“我放的。”手指搭了个边,他又把令牌推到我面前了:“掌心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