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远去,再寻不到半点踪迹,人和人之间似乎总是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别离,道珍重,问归期,又在突然的某一天被生死斩断,最后仍要用别离画成一个圆满的圈。
到东厂时是在深夜,沈观南没睡,谢槐领着崔延行去找他。
这事我参合不得,谢槐却执意叫我陪着,故人陆续凋零,刹那生死,他总是不安,执意要随时看到我才行。
见了沈观南,谢槐只剩下的一只眼睛叫他沉默许久,虽早有消息传来,可亲眼见到那一刻,心中依旧五味杂陈。
更何况还有一个严雨时。
“她真死了?”沈观南问。
“是。”
嗤笑,屋中烛火昏暗,沈观南拿着一截红烛亲自点燃灯火,片刻间辉煌明亮,天地之间白昼一片。
他傲慢,讲:“长了一张没福气的脸,我就知道她没什么好下场。”
谢槐也笑,悲凉万千:“严雨时要是听见,砸破了棺材也要来索命。”
沈观南不屑,摆摆手把他手边的孩子唤到身前,细细打量,他万份惊喜的去看谢槐:“怎么还有点像我?”
“我娘以前总说外甥像舅,你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还从没见过沈观南这个样子,我印象中他独站高台,鲜血飞溅的大殿之中,有他漠然清冷的脸。
向来自持,罪孽深重之人,偏偏不染尘埃,那双眼中看不清悲喜,沉寂着,如那不起波澜的深海。
谢槐骂他大惊小怪,他好像听不见,问那孩子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点头,崔延行讲:“母亲总是提起你,你是我舅舅。”
凝望着,却见他摇头,慈爱又郑重:“不要这样叫我,我是沈观南,不是你舅舅。”
“那我叫你什么?”
“和他们一样,你要喊我督主又或者是沈大人。”
这是我最后听见的话了,谢槐十分自觉的离开这,擦肩时握住我的手腕。
长长的甬路我们二人并肩,像做了一场梦似的,我万分疲惫,走了两步便说:“我走不动了。”
“那怎么办?”
“我想叫你背我。”
“还怪不要脸的。”
他这么说,却认命一般的到我身前弯下腰。
看不见我心满意足的笑,我就在后面轻轻亲他的耳朵:“你回头看我一眼。”
“丑八怪,我不看。”
不看就不看吧,我也实在是累得很,他背脊宽阔,我侧着脸趴在上面,万分惬意的喟叹:“好舒服,舍不得下来。”
“那就不要下来,你困吗?困就闭上眼睡一会。”
“你会一直背着我吗?”
“我不会!我会在路过一条臭水沟时把你扔进里面。”
“别吹牛了,你根本就舍不得,承认吧你,你其实爱惨了我,爱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本以为他会反驳,像从前那样不肯承认,一颗心藏着掖着,任我说破了大天也不肯掏出来看。
可是没有。
可是他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愚蠢。
细想起来谢槐也是通透之人,推开我时毫不犹豫,今夜也是万分爽快的承认:“是啊,我爱你爱到不行,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真的会生不如死,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看啊,多么矫情、虚伪、油腻的话啊,老天要是真的有眼,都该打个雷劈死我们这对狗男女。
可是这话是在谢槐嘴里说出来的,我好开心好开心啊,他背着我,我就顺势抱紧了他。
我说谢槐,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他笑一笑,侧过头看向我,把我往上颠了颠,不再说什么了。
就只是笑,从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谢槐像个爽朗的大男孩一样,嘴角快要裂到脑后了。
我也笑,万分开心的将他抱紧,直到他干咳,说我要把他勒死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像哄小孩一样的安抚他,说以后不会了。
“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只给一次吗?”
“你还想要几次?你听说过我是谁吗?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我要做多少坏事,才能和你并肩呢?”
是玩笑话,但我的苦恼又不像装的,谢槐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叫我不要乱说。
然后叹一口气,他的苦恼绝对是真的:“是我要想,我要做多少件好事,才配得上你呢。”
宝姑娘,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