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还没等他想出一二可能性来,抬头却发现崔贵妃与宇文寰之间隐隐的剑拔弩张之势。

说实话,宇文祎很想甩手就走,但他没有前面两位腰板硬,加之淑妃在他母妃身故后时常照拂他,不管她动机如何,宇文祎在外都必须承她这份情。

因此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从中调解,说了半天却不见有人附和,宇文祎心里暗恨自己为什么要揽下这么件苦差事,目光无意中扫过站在一旁如座小山似的定国公,顿时眼睛一亮。

外臣和外臣女比,岂不是正好?

他的这个提议一出,崔贵妃与宇文寰沉默,都说定国公是天子重臣,但这个重究竟有几分分量,依着景顺帝往日的作风,他们尚且估摸不出来。若是能借这事探探一二……

隋蓬仙扫了赵庚一眼,用力瞪他不许答应。

她心里不大痛快,觉得天家的人个个都虚伪得紧,很不敞亮,索性直接开口拒绝:“殿下,这就不必了吧。”

宇文祎很是不快,今儿是怎么了?人人都要拂他的颜面么?

但看向说话的人,宇文祎为那份不可多得的丽色晃了晃神,却又听得隋蓬仙道:“定国公是在战场军营里练出的百步穿杨之力,曾于万马奔腾中连发三箭使得敌军主帅当即殒命……这样的本事,用在这样的场合太草率,也太不尊重为大胥守卫边关的将士。”

说完,她双手握住那支箭,轻轻一撇,箭矢就断成了两截落到了地上。

隋蓬仙对着寿昌公主行了个礼,身段纤纤,做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偏偏她的容色、笑容、神情,又是十分刺人的,一下便戳破了她刚刚扯出的恭顺假象,露出她咄咄逼人的张扬艳色。

赵庚十分冷静地感受着怦怦狂跳的心,几乎要跃出胸腔般激动。

隋蓬仙语气恭谨:“公主,依照规矩,是您赢了。恭喜。”

此话一出,寿昌公主顿时涨红了脸。

不同于在场其他男人或是玩味或是惊艳的眼神,赵庚定定地看着那个为他解围,又以一种分外洒脱、利落的姿态揽过责任的年轻女郎。

自十二岁投军开始,赵庚已经习惯凡事只靠自己,越往后,他所需要照顾、考虑到的事越来越多,他只能把自己排得再往后一些。

他的感受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东西。二皇子、乃至大皇子他们的试探,赵庚看在眼中,只觉像是几头没断奶的小羊在咩咩叫。

厌烦是有的,但还可以忍受他提上去申请军需与抚恤金的奏折还没批下来。

汴京局势错综复杂,大皇子一党背后最为有力的人正是户部尚书王清寰,他是淑妃的父亲,是大皇子的外祖父,又深受天子信任,掌财帛委输。

大战过后,边境的大军需要钱财来休养生息,安定军心。

但赵庚开始反思,他或许不该那么客气她替他回绝了此事,但心里,会不会像上次大骂左右骁卫是废物一般,也在骂他?

隋蓬仙知道自己得罪了寿昌公主,乃至是狠狠开罪了崔贵妃,但……做都做了,她总不能拿把小刀把每个人脑子里的记忆都剜掉。这些小心眼偏偏又爱自诩天家体统的人顶多默默记她一笔,皮笑肉不笑地说些阴阳怪气不咸不淡的话他们清楚,天子不会愿意在骊山围猎事变才过去没多久的当口看到又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隋蓬仙站得更直了。

她对旁人的注视视若无睹,但来自于赵庚的那一道视线,莫名勾着一股劲儿,让隋蓬仙不自觉悄然望去。

隋蓬仙不快地收回视线,暗骂赵庚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黄宝缨她们半是担忧半是崇拜地望着她,心里暗暗想着,若是待会儿崔贵妃发作,她们就、就一起下跪请求和隋姐姐同罪论处!

处置一个臣女不打紧,但是好几个、十好几个呢?

这后宫毕竟还没有完全姓崔。她不敢。

寿昌公主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向隋蓬仙。她没有料到,一个臣下之女,居然敢接连驳了好几个‘主子’的颜面,她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一个侯爵之女,她凭什么?!

若说寿昌公主对隋蓬仙此举是惊讶中夹杂着被冒犯到不快与她并不愿意承认的佩服,崔贵妃对隋蓬仙就是另眼相看了,常居深宫的女人连眼神都带着一股幽幽森冷的劲儿,隋蓬仙自觉火气十足,还能对着她微微一笑,崔贵妃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变得深了一些:“是本宫的不是……累得诸位失了兴致,宫里到底地方有限,待到天气再暖和些,本宫再请大家去金明池游玩赏乐。”

金明池是胥朝建国时高祖遣人修建的皇家园林,经过几代的扩建修缮,这座带着江南婉约情调的园林处处风光皆美。听了崔贵妃这话,年纪长些的外命妇说起自己从前跟着去金明池时的见闻,众人配合地将话茬翻了过去。

宇文寰等人顺势提出告辞,崔贵妃笑着受了他们半礼,看着那行人渐渐走远了,美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

宫里发生的事自然会被有心之人传进忠毅侯夫妇的耳朵。

侯夫人训斥半晌,见女儿仍是一脸无动于衷,撂下一句‘半月不许出府’的话,面色铁青地回了章华园。

隋蓬仙嗤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反正她已经把他们给的银子都花光了。

“你上次不是说学到了一个敷脸的方子?试试吧。”

见隋蓬仙还有心情折腾她的漂亮脸蛋,红椿她们也从刚刚大气不敢出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忙得不得了。

最近外出得有些频繁,事发生得也多,屋子里喧闹琐碎的动静一直未停,隋蓬仙听着这阵噪音,托着腮昏昏欲睡。

谢揆捧着东西进来时,红椿她们正忙着按方子上写的东西调制面膏,见他来了眼风也没抬,指了指内室的方向,意思是隋蓬仙现在正在那儿。

“大娘子。”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隋蓬仙懒懒抬起眼皮一瞧,仍觉得困:“没事别在我面前晃。”

察觉到她此时的心情不是很愉快,谢揆伸出手,把怀里捧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匣子递到她面前:“定国公送给您的。”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很重。”

这样的礼物能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谢揆希望如此,但当他真的看见隋蓬仙噌地一下眼睛发亮,娇艳欲滴的脸庞上都浮上激动的晕红时,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往下拖拽,是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疼痛。

赵庚送给她的礼物?是为了感谢她今日在宫里的仗义之举吧。

还算他有几分良心。

隋蓬仙的瞌睡虫彻底飞走了,她从谢揆手里接过匣子,的确很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赵庚自己挑的,还是随意吩咐下去让底下人采买了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