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蓬仙只是无聊之下,想着教这小丫头几招,没成想先前围在黄宝缨身边的小姐妹们都欢欢喜喜地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她隋蓬仙有什么法子?只能勉为其难地当起她们的师傅。
崔贵妃远远看着,对着身边的心腹笑了笑:“忠毅侯府的那孩子看着人缘不错。”
霜降望了一眼:“原先还以为隋娘子是个高傲不喜与人随意攀谈的性子……是传言有误,还是待价而沽呢?”
崔贵妃脸上的神情微妙一瞬。
景顺帝膝下子嗣颇丰,已经成年的皇子就有四个。大皇子宇文寰系淑妃所出,二皇子宇文祎系早逝的杨昭仪所出,三皇子宇文淇系贤妃所出,四皇子宇文理系丽修媛所出。
这四个序齿靠前的皇子年岁相差不多,据传景顺帝有意在今年的选秀上替已成年的皇子们选定王妃,之后便是开府封王、成家立业,顺理成章地接触到朝堂政务。
崔贵妃闭了闭眼,如今她的两个皇子大的那个不过十三,小的那个今年才七岁。兄弟之间的年龄差距太大,即便他们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比其他兄弟天生多了些天子的偏宠,也不见得能补上多少劣势。
霜降刚刚的话正提醒了她,忠毅侯府是世代忠君的老牌大族,这和景顺帝近年来偏爱的寒门新贵所能带来的助力又有所不同。若是忠毅侯府的女儿被许给四个成年皇子中的任意一个,根植汴京多年来的人脉关系就是她最宝贵的一份嫁妆……这对她们母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容易多想的不止婢一人。娘娘,您瞧。”
崔贵妃顺着霜降指的方向望去,正有一行身高腿长的华服青年朝着太液池的方向而来,她眯了眯眼睛,认出队伍中被捧至头位的人赫然是大皇子宇文寰。
太液池属于内宫,但若皇子们要去给当今太后所居的崇德宫请安,势必会经过太液池。
怎么就这么巧挑在这一日、这条路去给太后请安?是王淑妃的手笔,还是……皇后?
霜降扶着崔贵妃起身,其他臣眷见她有所动作,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崔贵妃莞尔,容光甚美,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快要四十的妇人。
“本宫瞧孩子们在那儿玩得开心,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看谁能拿走咱们的彩头。”
草场上不知何时,隐隐分成了两派。
一些女郎站在寿昌公主身后,一些女郎围在隋蓬仙身边,两队人之间仿佛划出了一道无形的沟壑,还有零星几个不爱往人堆里凑的,只盯着那两个方壶里的箭。
隋蓬仙完全没有要让着寿昌公主的意思,比赛就是比赛,即便是这种带着游戏性质的比赛,她也没有放水的意思这让寿昌公主看着自己那一边显得空荡了一些的方壶,有些不满。
她想,心上人的姐姐实在是太争强好胜了,在这种场合大家都默认了她才是最出彩的那一个,偏偏她就要显摆那一身牛劲儿,眼看着就要胜过她了!
熟悉寿昌公主性情的人看她站在原地,紧紧抿着嘴,手里攥着箭也不动,就知道她这是发怒的前兆了,不由得去看另一边嗬,忠毅侯府的那位兴致真高,全然不顾场上紧张到有些变形的气氛,一投一个准儿,素白的手执着箭丢出去,飞出一道漂亮的曲线,不得不说,实在是赏心悦目。
正当此时,崔贵妃带着外命妇们走了过来,恰好与宇文寰等人正面遇上。
隋蓬仙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宇文寰身边的英毅青年。
赵庚发现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紧了紧悄然间濡湿的掌心,稍稍侧过脸。
隋蓬仙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在心里想,之前怎么没发现宇文寰像条白斩鸡?
她还沉浸在赵庚是个好参照物的对比中,就听得崔贵妃笑吟吟道:“小女儿家们游戏几局而已,上不得台面。去给太后请安要紧,去吧。”顿了顿,她又看向站在一旁,却与周围的华服郎君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赵庚,“不知定国公这是……”
赵庚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奉天子令,将周将军从云州寄来的家书送去给太后。
周将军是太后的娘家侄子。
按理说到这里,大家也就识趣地结束对话,各忙各的去,偏偏生了寿昌公主这个变故,她提着裙子跑过去,拉住大皇子宇文寰的手:“大皇兄,最后一局了,你帮我投一箭吧。”
说完,她又看向隋蓬仙:“咱们换个玩法,一箭定输赢。隋家姐姐也可以找人帮你。”
隋蓬仙慢吞吞地抽出一支箭,目光扫过赵庚,就在他要上前一步的时候,却听她说:“多谢公主美意,玩乐而已,臣女自己来就是。”
她的箭当然要一直都握在她自己手中。隋蓬仙厌恶别人来替她决定,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寿昌公主被她毫不留情拒绝的姿态给伤到了,不大高兴地闷着脸瞅她。
“你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在仗势欺人?届时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成不成,你得选一个人替你投壶。”
已经有人因为寿昌公主的话暗暗皱眉。
黄宝缨她们担心地看向隋蓬仙。
隋蓬仙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为难,那双天生含着张扬媚意的荔枝眼下意识地看向赵庚所在的位置。
第17章 第十七章 是他先动心
“多谢公主好意,只是臣女更喜欢”隋蓬仙语气一顿,眼眸如水,荡着盈盈的细光,嫣红的唇瓣翕张,一字一顿,像是紧挨在他耳畔说的一般。
赵庚面无表情地强撑着,听她说完下半句话。
“是赢是输,都由臣女自己决定。公主美意,臣女惭不能领受。”
崔贵妃保持微笑,视线扫过紧咬着唇,俨然快气得要哭出来的女儿,又看向一脸自若的隋蓬仙,轻轻拊掌:“好孩子,这话说得本宫都有些心潮澎湃了……若不是本宫体弱,都忍不住想要上场玩一把。”说着,她对着宇文寰笑了笑,“这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大皇子若是愿意,不如与她比试一场?”
宇文寰的母亲是淑妃,与崔贵妃同属一品宫妃,两人之间明争暗斗了许多年,崔贵妃盛宠不衰,王淑妃在潜邸时已是侧妃,又育有皇长子,且是眼看着就可以成婚封王、进入朝堂议政的皇长子。
二人之间最后到底谁输谁赢,现在谁也不知。
对上崔贵妃慈爱的笑靥,宇文寰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箭,笑了一声:“贵妃是好意,只是我堂堂男儿,却不好为难一个弱女子。胜之不武,不屑为之。”
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话音刚落,场上便是一静。
崔贵妃与王淑妃的龃龉由来已久,景顺帝近来因为皇长子的婚事对王淑妃多有垂爱赏赐,频频的举动惹得许多世家朝臣不由得想,陛下是想借皇长子的婚事表态?
宇文寰是这一代的长子,在如今都没有未来也不大可能再有嫡子出生的情况下,他有着比其他皇子更大的优势,而他这些年来也的确勤奋,朝廷上有不少夸赞皇长子文思敏捷,恭慎有礼之类的话。
抛开那些前提不提,宇文寰是个傲气且俊美的青年。但落在隋蓬仙眼里,只觉得他是条眼盲心瞎的白斩鸡。
看不起她?莫不是输不起的借口吧。
二皇子宇文祎原本是要和长兄一同去往崇德宫向太后请安,途中遇见同样要往崇德宫走一趟的定国公,几人寒暄几句便结伴同行。宇文祎尚在思忖为何要定国公一个外臣奉命去崇德宫送信,就算周将军与定国公有着同袍情分,但这种事,叫内侍宫人去不是更妥当?父皇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