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1 / 1)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狸奴既是阿古拉的暗棋,又是普荣达的心腹,却始终在为自己谋局。

普荣达不知他要操控庆帝,阿古拉不察他的背叛,他竟是要在庆帝、李信业与北粱之间,织一张渔人得利的网!

刹那间,何年心中已权衡利弊,她决定隐瞒婆母真正的死因。

何年纤手如电,稳稳按住李信业持刀的手腕。

“夫君且慢!阿古拉现在还不能死。若他死于此地,你的身世之谜便再无人能证。届时庆帝更会借机发难,反倒坐实了谋逆之名。”

“我有一计,可解两难。”何年深吸一口气,望向阿古拉,“此计能让夫君解脱于身世之困,同时也能帮阿古拉将军名正言顺讨伐普荣骁父子。”

阿古拉冷哼一声,“什么解脱于身世之困?他身上流着月公主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事实虽不可改,但人心可变。”何年指尖揉着太阳穴,眼中闪烁着李信业再熟悉不过的谋划神色,“将军需要的不过是大公主血脉这面旗帜,未必非要是李信业不可。”

阿古拉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

“北粱自古便有女帝传统,你需要一个普荣月公主的血脉作为正统旗帜。但夫君身为男儿,又不愿背弃大宁。”何年指尖一顿,意味深长道,“可若当年公主所怀的,本就是个女胎呢?”

阿古拉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

“让我来当这个女儿。”何年直视阿古拉,声音沉稳有力,“作为李信业的妻子,我深得他的信任。如今庆帝以我家人相胁,若我借机‘假死’于北境......”

她语速渐快,目光笃定道,“你便可对外宣称寻回了公主血脉,既解了我夫君的身世之困,又不损你们同盟之谊,同时保全了沈家的安全。届时你打着公主旗号讨伐普荣达,夫君必会以盟军之约全力相助。”

何年微微倾身,烛火在眸中跳动。

“将军不妨细想,若北粱出现一位被秘密抚养多年的公主,以普荣月嫡系血脉之名号令旧部,北上讨伐弑君篡位的普荣达父子,岂不比一个背负叛国骂名的将军更名正言顺?”

她唇角勾起一抹锐利的笑意,“而我夫君以忠臣之名南下清君侧,是不是比他以北粱血脉入侵,更容易夺取大宁江山?更容易让大宁百姓箪食壶浆以迎?”

她掌心重重按在桌案上,“这才是真正的两全之策我以北粱公主之名助你夺回故土,他以大宁忠臣之姿夺取中原。我们这般联手,共襄大业,岂不是事半功倍?”

阿古拉眼中精光暴涨,枯瘦手指猛地扣住桌沿,“你是想李代桃僵,自己来当这个公主?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将永远不能以真实身份回到大宁!沈家会以为你死了,你会成为叛国者的同谋!”

何年平静地回望他,“沈初照死在一场意外中,普荣月的女儿将在北境重生。至于我......”她唇角浮起一丝清浅笑意,“我所背弃的,不过是一个猜忌忠良的昏君;我所守护的,始终是这天下黎民。何曾背叛过家国和百姓?”

阿古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审视的光芒。

“沈娘子的计划确实可行。但有两个问题:其一,如何让北粱万民相信,月公主当年诞下的是公主而非儿子?其二,如何安排你的‘死亡’,才能不引起大宁朝廷的怀疑?”

何年从容执壶为他添茶,茶汤划出一道清亮的弧线。

“将军多虑了,第一个问题不难解决。当年普荣月公主逃亡在寒河的船上生产,知情者本就寥寥,而阿古拉将军是公主的亲卫,自然您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您只要对外声称,北粱为破坏您和李信业的联盟,故而宣称李信业是普荣月公主的血脉。而今为证清白,您不得不将真正藏匿多年的公主请出......”

她眨眼睛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至于我的‘意外身亡’,将军不必担忧。我与夫君自有万全之策。”

141☆、第141章

◎大火◎

塑雪城正堂内,李信业依林牧所求,安排他与阿古拉相见。

堂中青铜炭盆烧得正红,映得悬挂的北境舆图轮廓分明。三人身影投在那张绘满山川要塞的羊皮地图上,与炭火跳动的光影,交织成一幅跃动的流沙图。

林牧整肃衣冠,向阿古拉郑重拱手,“此番收复塑雪,全赖阿古拉将军鼎力相助。大宁上下,必不忘这份情谊。”

“林大人言重了。”阿古拉抚须而笑,粗糙的手指划过舆图上蜿蜒的寒河,“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借北境王之力重创普荣骁前锋,北境王借我之手收复失地。”

他眼角皱纹分明舒展开来,却掩不住眸中锐利的锋芒。

“但真正的血仇还未得报!”阿古拉指向北方皇都位置,指甲在羊皮上刮出刺耳声响,“塑雪城不过是个开始。待今冬白灾肆虐北粱粮仓空虚之时.....”他粗粝手指重重按在皇都位置上,“那才是真正的血债血偿!”

话音戛然而止,阿古拉浑浊的眼中迸出骇人凶光,“不将普荣骁的狗头悬于城门,不让我北粱正统重归大位,算什么报仇雪恨?!”

“正统重归大位?”林牧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袖口,状似随意道,“将军忠义,老臣素有所闻。当年普荣月公主与今上争夺皇位之事,史册确有记载。只是......”他眼底精光一闪,“从未听闻公主留有子嗣啊......”

话锋一转,林牧压低嗓音,“倒是近来北粱传言四起,竟称李将军乃公主血脉......”他摇头轻笑,“如此荒谬之言,不知将军可曾耳闻?”

阿古拉目光一沉,声音低沉有力。

“当年公主确实诞下一位遗腹子。那时我浴血突围,拼死护着襁褓中的小公主杀出重围。可惜途中遭遇伏击,小公主不慎被刀剑所伤,在脸颊留下了一道瘢痕。这些年来,一来因容貌有损,小公主性情内敛不愿见人;二来普荣骁一直派人四处追杀,为保周全,我们不得不隐姓埋名。如今承蒙北境王鼎力相助,我们已重创北粱主力,正是该让小公主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林牧凝视着阿古拉的神情,见他目光坦荡,言辞恳切,一时竟辨不出半分虚假。

他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翻涌。庆帝分明说过,李信业身负北粱血脉,才特派他前来诛杀此人,以便名正言顺地收回北境兵权。

可若这传言纯属子虚乌有,李信业不过是与阿古拉联手抗敌,那这一切岂非北粱精心设下的圈套?

他目光微转,抬首恰好与何年四目相对。二人皆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迟疑与茫然,却又默契地迅速移开视线,不叫人看出端倪。

宴会结束后,何年趁着李信业去处理军务的空隙,悄悄寻到林牧。

她攥紧衣袖,声音带着犹豫,“林大人,若李信业当真没有北粱血统,我们……还要按陛下的旨意行事吗?”

林牧沉默片刻,缓缓道,“夫人心里明白,圣上真正忌惮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李将军功高震主,北境军权难以收回。”

他抬眼看向何年,语气平静却暗含深意,“夫人出身名门,何必长久困守边关?若此事办成,回京之后,您仍是尊贵的贵女,日后……另择良缘也未尝不可。”

何年指尖微颤,“可若他不是北粱血脉,我杀了他,如何向三军交代?先前尚能以‘诛杀异族’为由,如今……”

林牧神色凝重,低声道,“普荣月生的是公主一事,眼下只有你、我,还有李将军知晓。趁阿古拉还未公开公主身份,我们尽快动手,事后只需宣称陛下受人蒙蔽,误信谗言……”

“那就今晚动手。”何年眸中寒光一闪,贝齿在下唇留下淡白浅痕。

“前日我从北境集市新买了一批奴隶,都是些无亲无故的苦命人,用金银就能让他们卖命。”

她手中的丝绢被绞出深深褶皱,“大人可邀李信业在西雅苑小叙,待他酒酣耳热回房之际,我在寝房备好毒酒......他素来信任我,定不会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