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殿前司虽掌宫禁防卫,按制却只能驻守重要殿门,严禁踏入后宫半步。
眼前这位统领正是朱忠心腹,平日专门把守慈宁宫,名为护卫实为监视。
“微臣......”统领额角沁出冷汗,他确是因接到贵妃口谕才敢入内,可眼下这情形......
他支吾半晌,只得硬着头皮道,“微臣......微臣听闻有宫女与侍卫在此......在此行苟且之事.....故而带人来查证......”
“好个查证!”周太后冷笑连连,“哀家看这秽乱宫闱的罪名,分明是你们朱家贼喊捉贼!朱贵妃,你勾结外臣擅调禁军,该当何罪?”
周太后早就有心换掉此人,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朱贵妃闻言扑通跪地,吓得金步摇乱颤,“臣妾,臣妾不敢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只是听了春桃的话,忧心周小郎君酒后乱性,这才急着赶来......”
她确实有心算计太后的侄儿,但她真的没有去叫禁军,禁军怎么会突然进来?她方才还以为,是哥哥有所谋划呢?现在看来,竟然是中了圈套。
周佑宁适时上前,沉声道,“姑母明鉴,这殿内熏香有异,侄儿饮过的酒盏尚在席间。若即刻传太医查验,必能水落石出。”
他目光扫过朱贵妃惨白的脸色,声音陡然转冷,“至于嫔妃勾连禁军,后宫牵连前朝......这恐怕,还得好好审问。”
他心知肚明,庆帝想借机清洗禁军,那他就要斩断庆帝的大动脉。让这位深宫里的天子明白,大宁王朝的血脉里,流淌的永远是周家将门的铁血。
127☆、第127章
◎擅闯内宫◎
延和殿内,兽头香炉吞吐着龙涎香的氤氲,庆帝正执盏与群臣对饮。
忽见殿门处珠帘急颤,小黄门跌撞而入,声音都变了调,“陛下,周大人......他在殿外求见!”
话音未落,周佑宁已踉跄闯入。
只见他左掌缠着纱布,胸前衣襟上染着血,重重跪倒在御座之下。那斑驳的血迹,在青玉地砖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请陛下为微臣做主!”他声音嘶哑如刀刮铁石,细数慈元殿被诬陷的来龙去脉。
“陛下容禀,今日宫宴之上,朱贵妃先遣宫女故意撞翻酒盏,污了昭怀公主的衣裙,借此引公主至偏殿更衣,而那更衣阁内熏香,早被掺入迷药!其后,她又借着协理后宫之便,命人在臣的酒中下了催情之药。臣初时只觉腹中如焚,头昏目眩,遂至廊下醒酒。而贵妃心腹春桃假意殷勤,称备有醒酒汤药,引臣至偏殿衣阁后,竟将门扇反锁!”
“只是他们未曾料到,臣为保神智清明,宁可以利刃贯掌,也不敢失却半分清醒。”
他抬起左掌,掌心刀痕狰狞醒目。染血指尖,直指被两名宫婢押解入殿的春桃。那宫女钗横鬓乱,早失了先前的伶俐模样。
“这贱婢......”他声音里压着愤怒,“先是以醒酒汤为饵诱臣入彀,反手便落了锁。更在满朝贵女面前,污臣欲对其行苟且之事!”
周佑宁言罢忽而抬眸,目光如剑直刺御座。
“陛下,最令臣心胆俱寒者,是朱贵妃竟敢勾结禁军统领,擅调兵马直入内廷!这般兴师动众,分明是要将‘酒后乱性’的罪名强加于臣!”
周佑宁喉间溢出一声苦笑,他缓缓摊开血肉模糊的左掌,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
“此计环环相扣,步步杀机,若非臣甘愿自毁身躯以保清明......”他声音陡然转厉,“恐怕周氏五代将门,百年清誉,血战沙场换来的忠烈之名,尽数毁于这等下作手段!”
“陛下!如今迷香犹在殿中,药酒尚存盏底,人证物证俱在,更有太医院御医为证,求陛下还臣一个公道!”
周佑宁说完,指向身后太医。
那当值御医慌忙跪行上前,手中银盘托着残留酒液的杯盏,“禀陛下,经太医院会诊,周大人所用酒盏中,确实含有□□之药欢情香。更衣阁内熏香炉中,亦检出迷魂散之毒。”
他颤抖着举起一份验状,“此乃太医院三位御医,共同勘验的结果。”
庆帝面色铁青,目光如刀般剜向殿下的朱贵妃,她刚被太后身边的老掌事押了进来。
只见她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印着五指红痕,那是方才周太后盛怒之下所留。
“朱氏,”庆帝指节叩击龙案,“周卿状告你设局构陷,此事你有何话说?”
朱贵妃瘫软在地,精心梳理的云鬓早已散乱,金步摇斜插在凌乱的发间。
她颤抖的指尖死死攥着衣角,声音颤得不成句子,“臣妾......臣妾实在不知情啊......”
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眸,此刻空洞失焦,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今日种种。
明明每个环节都按照计划进行:在周佑宁酒中下药,命人弄脏昭怀衣裙,更衣阁内布置迷香......可为何昭怀会变成郭静姝?为何熏香会被*提前发现?为何连酒杯都没能及时收走?
她记得周佑宁刚离席醒酒时,自己立即派心腹宫女去收酒盏,却被周太后身边的老掌事拦下:“娘娘说了,周大人的物件不许旁人乱动。”
后来春桃哭诉周佑宁非礼,她趁乱再遣人去收,但那老虔婆不仅守在案前,甚至直言“周大人不会如此,定然是酒有问题,要等太医检验过才行。”
最可怕的是禁军突然出现,这本不在计划之中!
朱贵妃浑身一颤,忽然想起更衣阁门开时,周佑宁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难道周家早有防备?可此事除兄长与宋檀外,连贴身侍女都不知全貌......
庆帝见朱贵妃俨然失了魂魄,脸上神色越发阴晴不定。
“高怀德,”庆帝声音轻得可怕,却任谁都能听出那彻骨的寒意,“你可知擅闯内宫是何等大罪?”
高怀德的铠甲泛着冷光,额角却不断渗出冷汗。
“禀......禀陛下......臣是听闻内宫有侍卫趁乱秽乱宫闱,一时情急,这才......”
“陛下!”周佑宁突然高声道,“高统领与朱贵妃同时现身,若说没有勾连,岂非欺天?”
“此番,是臣宁可自残身躯,也不敢失仪,这才得以自证清白。可若臣当真抵不住药,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届时高统领前来,怕不是要以‘怕臣狂性大作’为名,将臣押入大牢!到时,臣便是有千百委屈,也无人能信,无人会为臣辩驳!”
周佑宁眼中寒光乍现,字字清晰道,“臣请查尚宝司用印记录,负责内廷门户守卫的殿前司禁军,若是进入内宫需要手持玉令,需要宫门勘验的亲事官放行。之前禁军协查侍卫秽乱宫闱的案子,就是手持天子玉令,这才得以畅行内宫。”
朱贵妃听到‘玉令’,染着蔻丹的指尖,下意识摸向腰间蹀躞带,突然尖声叫起来,“臣妾的玉令......臣妾的玉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