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1 / 1)

许院判看见宋檀点头后,才面向庆帝,沉声道,“禀陛下,万斛香含有檀香、沉香、麝香和龙脑,龙脑又名冰片,乃是性烈之香,《本草衍义》载其‘通利关膈热塞’,是活血祛淤之香。而麝香,通诸窍,妊妇佩之,能消胎气,是堕胎的药物...”

何年在身后听着,知道许院判还漏掉了一句,麝香与红花同用,动胎如崩。

若是再遇到妇人情绪崩坏,那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怀有子嗣了。

许院判的目光在殿内逡巡,很快落在皇后宫中的香炉上。

“敢问皇后娘娘宫中所用之香,可是含有瑞脑和木樨?”

何年听闻太医此问,主动站出来道,“禀陛下,娘娘宫里所用的香,是臣女过去所配,名为瑞脑木樨香,这是娘娘过去心绪不宁时,臣女为她合的清脑通络醒神香,这个香娘娘已经用了好几年...”

她眼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许院判蹙眉道,“夫人所合之香,原是没有问题的,木樨沉稳醇厚,温润清雅,夹杂着瑞脑的清凉,很能让人神经放松。可木樨有行气化痰,止血散瘀的功效,娘娘怀有身孕,又时常嗅着此香,自然...”

捧着嵌螺钿漆盘的寒酥,在听到许院判的话后,扑通跪在地上,手中托盘里的热水洒了一地。

“怪不得娘娘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奴婢劝娘娘看太医,她只说心病难医...”

宋居珉听了侍女的话,额角青筋如蚯蚓般蠕动,他知道家中近来祸事不断,才害得长女忧思难安,心里的痛苦更是放大数倍,后槽牙几乎咬碎。

许通判回答天子问话时,跟来的其他几个太医,负责照料瘫坐在地的宋皇后。

“禀陛下,皇后娘娘的崩裂之症止住了,可眼下皇后不宜挪动,下官们还需要再行施针,还请圣人回避...”

他们其实还需要细致检验皇后流出的淤血,判断此次小产有没有伤及根本。

庆帝只觉多事之秋,竟是一件噩耗接着一件,一波纷扰接着一波,似永无安宁之日...

他强撑着身体,由内侍扶着走出大殿。

殿内的贵女命妇们,也逃难似的往外走。

何年指尖掠过郭静姝腕上的绞丝金镯,想到方才宋皇后就是这样闲话家常般,拉着郭静姝问些家长里短,代替天子表达对老臣之女的爱护...

那时,宋皇后大约笃定,这性子软弱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娘,必然是她们拿捏郭御史,敲打郭御史的软肋之处...

正如前世,他们这般对待自己一样。

可这次,他们终会害人反害己...

纵然太医院还没有得出结论,何年心里也明镜一样清晰,宋皇后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孕育子嗣了。

她下了死手。

行至宫门外,快要上各自的马车时,郭静姝才恍然意识到,沈初照送自己的香囊丢了,她急切的在侧裙边翻找,满脸都是歉疚之色。

何年拍了拍她的手,苦笑着说,“许是方才惊慌中挤掉了,没关系,我再做一个送你就好...”

郭静姝红着面皮道谢,只觉沈初照热心又赤诚,不仅送自己香囊,还主动陪在她身侧,并不像过去以为的那般倨傲。

而何年目送郭静姝上了马车,才恍惚的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正待要提着裙裾迈上去,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抬眸间,李信业已将她连人带入怀里。

“秋娘在想什么,忘了神?”

何年闻到熟悉的气息,伸手握住了他。他立刻反手扣住,十指相缠的瞬间,掌纹与掌纹宿命般嵌在了一起。

“我在想,自你重生以来,虽然已提前布局,但该发生的事情注定会发生,只是结果有所不同。比如母亲会中毒,普荣达进京求亲,宋皇后会怀孕...所以,我在想,前世郭小娘子跳湖而死,会不会和宋檀有关?经过了今日之事,郭小娘子的因果,是不是已彻底改变?”

100☆、第100章

◎天子的孝心◎

“每个人的因果都在改变...”

李信业解开女娘颈间的雪貂斗篷系带,指节掠过她发间凝结的冰晶。莹白雪粒在他掌心化作细碎水光,他低沉的嗓音亦浸着温润水汽。

“虽然母亲避无可避还是中毒了,但万幸没有伤及性命。而普荣达纵使再度进京求亲,却不会如前世那般顺遂;至于宋皇后,腹中龙胎未能保全,更因小产伤了根本...”

他捻着指尖残留的水痕,话音忽而转轻,“秋娘,这盘因果棋,到底被你我破了命盘死门,想来郭小娘子也会因秋娘的庇护,而命数不同吧!”

“我只怕她早将芳心许了宋檀...”

何年从袖兜里掏出那枚香囊,信手掷入鎏金走马炉,幽蓝火舌骤然腾起,将锦缎吞作簌簌焰团。

“正是发现她对宋檀有意,我才不敢明着提醒她,只怕她当我是嫉妒使然,故意从中作梗坏她好事......而如今宋家又视她为肥羊,她若情丝缚心,甘愿往那火坑里跳,我哪能时时刻刻防得住?”

她话音未落,余下半截话,骤然被李信业掌心截在唇间。

他捂住她的口鼻,指节间是尚未散尽的冰雪气息,目光却凝在袅袅升腾的青烟上。

“这香囊既然含有阴私之物,秋娘这般焚化,岂不是会伤及自身?”

异香混着记忆涌上喉头,李信业蓦地想起前世她连饮三载避子汤,不仅未能受孕,更败了根基气血,再无生孕可能......

此刻见她随手焚烧这等落胎的东西,往日种种与眼前光景骤然重叠。

李信业掌心发冷,意识到秋娘这般作态,是对子嗣一事毫不在意。

“想什么呢?”何年拍掉他欲取香囊的手,又拂开他覆在鼻息上的掌心,“我不过是觉得烧了才安心,这等要命的东西,留在身边总是祸患...”

她指尖拨弄着香著,“至于里头的红花与茉莉根,若遇怀胎妇人,这是穿肠毒药;于我这般未孕之躯,顶多催动月信罢了!”

火舌吞吐的焰光,映得她脸颊上都是红色。

李信业收回手,心里还是不自在,“秋娘很怕郭小娘子,会嫁给宋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