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魏国灭后,季洵城主将碎叶城更名邺城,仅二十年便治理得井井有条,乱世中却如政通人和的桃源乐土。

如今季氏已世袭三代城主,坐拥膏腴之地,割据一方。治下重骑兵,兵强马壮、商旅辐辏,往后想自立一国之意,已昭然若揭。

反观晋国新朝坐拥四海,虽欲收复邺城、一统天下,却根基未稳,不得不韬光养晦。

据邺城人胡说,晋国很多地方都吃不起鸡蛋,比他们还穷。

总之,双方关系微妙,既有通商往来,又暗流涌动,只看后代儿孙如何经营。

而季临渊、季临安,皆为邺城主嫡子,第四代城主必从二人中选出。

*

季临渊疾驰快步,却记挂着屋内病人,越近屋门,锦靴踏步越轻。

推开门,他见到胞弟好生生坐在轮椅上,虽显虚弱却无大碍,似乎是松了口气。

“大哥休毕军务,千里奔袭赶来,很是担心你。”贺兰澈道。

季临安欲挣扎起身行邺城礼,被一双大手按下。

做大哥的红着眼,仔细将他从头到腰检查一遍,端详面容、轻扯手指,似是怕他碎了一般,最终轻拍其肩,才放心坐至远处椅上。

刚一落座,季临渊便揉捏左肩头,复又正襟危坐。

“你上次发病凶险万分。若非南州有要事,我绝不外出。这些日子忧心忡忡,今日见你无恙就好。”

“多亏阿澈照料,我已好多了。倒是大哥本该归城,却为我奔波一趟。大哥此去南边,诸事可还顺利么?”

似顾忌有外人,季临渊不多谈,换了口气:

“算得顺利吧……雪参若有用,之后便是千根万根,大哥也能求来。只是你总不珍重,稍有好转便大意,你要彻底好起来,父王、我、阿澈,才不再为你日夜焚心。”

季临渊自带一身威势,灼灼逼人,唯独对弟弟满是袒护。棠棣之情,毫不掩饰。

他环顾室内,似将军点兵般扫视众人,起身作揖:“今日代父王谢药王谷诸位神医,幸得诸位为舍弟操劳。只是,为何不见药王?”

压力落在辛夷与长乐身上。

长乐稳坐如初,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药王琐事缠身,自然坐镇谷中。”

辛夷起身回礼:“请长公子放心,家师派在下担任义诊堂主,这位是副堂主,我的师妹,亦是药王之女。家师极为牵挂二公子之病,出谷前再三叮嘱,我等必当尽心。”

贺兰澈频频点头:“药王筹备义诊时已与王上通信,王上知晓此事。”

季临渊向来深信贺兰澈其伯父贺兰棋、父亲贺兰池皆在邺城为父王谋事,深得倚重。贺兰澈自幼随父来邺城生活,与临安又同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阿澈秉性最是仁率,是他的结义兄弟。

在季临渊印象里,阿澈痴恋眼前这女子多年,全家皆知。故念在他的面子,日后也需对这女子多留几分情面。

“如此,便劳烦二位神医。药王谷为义诊花费想必不少,若雪参合用……不,舍弟所有诊费开销,邺城另会承担。”

“他恐怕是中毒。你的雪参土参,能吊命,不能救命。”长乐直言。

“咳咳咳咳……”辛夷师兄拼命使眼色。

药王谷身属晋国,只是江湖中名声最盛、口碑最好,受人敬仰、不可或缺、谁都不愿得罪的小派罢了。

算不得什么大派的!

谦虚!明哲!保身!

药王谷一向在晋邺争端中保持中立,只顾救伤,但近年与邺城走动颇为频繁也是事实。以邺城为首,此次为义诊资助颇丰,钱财物资甚至超过晋国皇室一成。师父称其为豪傻金主爹。

“中毒?”季临渊眼中闪过讶异,很快消散。

“不错,中毒。”

“多年前……”

“多年前,我师父也断定他中毒,可惜下方不见起色,改按弱症进补才有效。但我有法子。”

“你有法子?比药王还厉害?”

季临渊睨视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看着厉害,但到底比阿澈还小两岁。

长乐也不在嘴上逞能,她那自制的红粉粉还没给季临安试过,虽不敢断言,但有九成把握。

她自信地与辛夷师兄交换眼神。

长乐眼睫微动时,在贺兰澈眼中如蝴蝶振翅,听见她声音轻轻的:“师父近年研制了新方,可以一试。”

“大哥,长乐姑娘不是轻易逞能之辈。她说可行,便有希望。”贺兰澈立马道。

这恋爱脑的保证,要打个问号。

“倘若方子无效,或致其他闪失,谁能承担?”

长乐见他还是不信,忽然笑了,如万年神冰被烈焰稍灼,蒸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热气。

“你也有伤,自己试试,便知我医术如何。”她呛道,“左肩伤处,路上敷过创药,又靠调息隐瞒。当是小伤,想着养养便好,所以就不声张了。”

“辛夷师兄,这静室刚好两张床,他是直接住下同诊,还是按规矩明日去外面排号?”

辛夷默默流泪,一个头胜两个大,他对季长公子多少有点发怵的,连方言都不敢说。

长乐平时没少得罪人,好在他作为大师兄还能出面圆场,实在不济还有师父顶缸。自师父收她为养女后,几乎言听计从,无条件兜底。虽不知为何对她格外纵容,但想来师父自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