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校尉借着火光细看,突然“哎呀“一声跪倒在地:“褚、褚太傅!”
“还认得老夫?”褚老抖着胡子冷笑,“今日若误了救火,明日早朝老夫倒要问问圣上,什么时候御林军连水火无情都不懂了?”
校尉冷汗涔涔,正犹豫间,府内又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
洛昭寒心头一紧是长宁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这位军爷。”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您看这火势,若真烧死朝廷命妇,圣上追查下来...…”她故意顿了顿,“我等不过想救人,腰牌您收着,事后要问罪,自有褚大人担着。”
校尉瞥见腰牌上“褚”字暗纹,咬牙挥手:“开门!”
府门刚开条缝,热浪便扑面而来。
洛昭寒眯眼望去,只见某处院落已烧成火笼,十几个丫鬟婆子端着水盆乱窜。
三道人影刚闯进伯府大门,就被东边冲天的火光引去了目光。
府里侍卫早被调去围堵各处出口,丫鬟婆子们抱着铜盆木桶乱窜,打翻的水渍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溪。
“站住!”褚祺瑞一把揪住个抱水瓮的小厮,急声喝问:“哪里着火了?”“西...西院!夫人住的西院!”
小厮的水瓮“咣当”砸在地上,溅湿了洛昭寒的裙角。
少女拎起湿漉漉的裙摆转身就跑,发间银簪在火光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褚老刚要开口,洛昭寒的声音已穿过嘈杂人声:“晚辈先去探路!”
“丫头当心!”老人攥着腰间玉佩的手直打颤。
洛昭寒踩着太湖石跃过花墙时,耳边尽是此起彼伏的哭嚎。
有个粗使婆子瘫坐在月洞门下,怀里还死死搂着个雕花妆奁,让她恍惚瞧见前世抚远将军府抄家那日御林军的铁甲撞开朱门时,姨娘也是这样抱着妆奁被拖过门槛,金簪珠花撒了满阶。
“让开!”猛地推开个挡路的丫鬟,洛昭寒掌心被木桶边沿划出道血痕。血腥味混着焦糊味直冲鼻腔,倒让她清醒三分这次定要赶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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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马车在官道颠簸,裴寂屈指轻叩膝头。
长宁伯偷瞄儿子冷峻的侧脸,刚在御前哭花的胡子还粘着涕泪,此刻倒像被猫抓乱的线团。
“咳…”伯爷拽了拽皱巴巴的衣襟,正想着回府要如何劝和,车帘突然被刀鞘挑开。御林军校尉的声音裹着夜风灌进来:“两位大人,府邸方向似有火情!”
裴寂玄色官服擦着父亲鼻尖掠过,眨眼已夺了侍卫马匹。
长宁伯扒着车窗,只见儿子背影融进夜色,马蹄声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备马!快备马!”伯爷第三次踩空马镫时,忽想起临行前夫人倚着门框说的那句“这都是命”。老泪砸在手背上,他发狠似的咬破舌尖去他娘的命!夫人若有个好歹,他这把老骨头烧成灰也要把阎王殿捅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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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昭寒翻过第三道花墙,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西院房梁正轰然倒塌,火星子雨点般砸在太湖石上。提水救火的家仆撞了她个趔趄,铜盆里的水泼在绣鞋上,凉得人一激灵。
正要往火场冲,余光忽然瞥见湖边假山暗影浮动。
几个丫鬟提着灯笼在树丛里乱钻,带着哭腔的呼唤断断续续飘来:“夫人...夫人在哪...…”
少女猛地刹住了脚步。
第42章 纠缠
湖面倒映的火光忽明忽暗,方才惊鸿一瞥的黑影此刻愈发清晰那团随波沉浮的,分明是散开的织金裙裾!
“不好!”洛昭寒跺脚震落发间火星,足尖点过青石板上的水洼。
绣着缠枝莲的裙裾掠过芦苇丛时,惊起夜栖的寒鸦,凄厉的“嘎嘎”声刺破夜空。
帷帽被重重抛在岸边,洛昭寒纵身跃进冰凉的湖水。
十一月的寒风掠过水面,激起细碎冰碴,刺得她浑身发颤。
远处浮沉的黑色人影随波逐流,洛昭寒咬着牙往前划水。
胃里空荡荡的绞痛让她分神早知要下水救人,晌午就该多塞两个炊饼!
扑通声惊动了四周的下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岸边炸开:“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呐!”
冰冷的湖水灌进耳朵,洛昭寒突然想起前世那个春日。
柳月璃也是这般在水中挣扎,自己游过去时却被对方死死扣住脖颈,呛得眼前发黑。
那时她以为只是求生本能,直到临死前才明白,原来早在那时,柳月璃就想置她于死地。
“这次可不能再犯傻了。”洛昭寒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绕到黑影背后。
隔着湿透的棉衣,她摸到对方腰间玉带是官宦人家的夫人!
“别怕,我带你上去。”洛昭寒从腋下环住妇人,双腿蹬得发酸。奇怪的是对方竟毫无挣扎,软绵绵靠在她怀里。
这反常让洛昭寒心头发紧,顾不得冻僵的手指,拼命往岸边游去。
岸上已聚起乌泱泱的人群。
褚老拄着拐杖踉跄奔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褚祺瑞:“伯父当心!”
“是洛姑娘!”褚祺瑞突然指着湖面惊呼。
只见洛昭寒乌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正拖着人往岸边挪动,每划一下都要呛出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