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璃掀开竹帘的手顿了顿。

她看着廊下锦衣华服的兄妹,低头瞥见自己洗得发白的藕荷色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璃!”谢无岐疾步上前,玄色官服还带着刑部的沉水香,“这是长泰侯府的世子和小姐。”

冯林芝歪头打量柳月璃,腕间金镶玉镯撞出清脆声响:“柳姐姐比画上的西子还好看!”

她亲热地挽住柳月璃的胳膊,蜀锦衣袖滑过粗布襦裙,“明儿赏花宴,定要借姐姐的巧手帮我梳个时兴的发髻。”

柳月璃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苏合香,喉间发紧:“冯姑娘说笑了。”

“叫什么姑娘?”冯林芝撅起朱唇,“你比我大些,唤我林芝便是。”

她忽然贴近柳月璃耳畔,“姐姐可知,无岐哥哥为求母亲允我带你去赏花宴,在侯府跪了半宿?”

柳月璃猛地抬头,正撞进谢无岐温柔的眼波。

腰间那枚她绣的荷包已经褪色,却仍端端正正系在玉带钩上。

谢无岐昨儿个便已察觉到柳月璃面上流露出对于赏花宴的无限向往。

于是,今日他特意邀请了冯家兄妹,就是希望他们带领柳月璃一同前往赏花宴。

至于洛昭寒,此类热闹的场合素来不是她所喜欢的,因此无需忧虑会在那里遇见她。

届时在宴会上有了冯家兄妹的悉心照料,也让谢无岐彻底抛开了所有顾虑。

“柳姑娘。”冯林宇忽然上前半步,折扇挑起竹帘,“听闻姑娘擅琴,明日宴上可否有幸聆听一曲?”

“林宇。”谢无岐横插进来,玄色衣袖隔开两人,“月璃胆小,你莫吓着她。”

暮色在青砖地上拖出四道影子。

冯林宇望着柳月璃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上月猎场那只白狐也是这样怯生生望着他,转眼就被谢无岐的箭矢贯穿咽喉。

而柳月璃同样偷偷打量起冯林宇,见对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心儿不由得怦怦乱跳。

晚膳时,冯林芝叽喳说着京中趣闻。

柳月璃盯着面前描金瓷碗里的燕窝羹,听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宝华楼的胭脂,玲珑阁的首饰,还有长公主府的牡丹。

“柳姐姐尝尝这个。”冯林芝夹来一箸鲥鱼,“今早才从江南运来的,用冰镇着,口感极佳。”

“她吃不得腥。”谢无岐自然地挪过自己的青瓷碗,“上月染了风寒,大夫说要忌口。”

冯林宇执筷的手顿了顿。他望着谢无岐将鲥鱼细细挑刺,忽然笑道:“难怪刑部同僚都说无岐转了性子,如今看来是因为金屋藏娇啊?”

窗外惊起寒鸦,扑棱棱掠过枯枝。柳月璃羞红着脸,攥着帕子起身:“我去添茶。”

灶房氤氲的水汽里,她盯着咕嘟冒泡的茶壶,陷入了沉思。

“柳姑娘?”

柳月璃手一抖,滚水溅在手背。冯林宇抓住她手腕按进冷水缸,折扇挑起她下巴:“这般容貌,困在陋巷岂不可惜?”

“冯世子慎言!”柳月璃慌忙挣开桎梏,飞也似的逃了。

冯林宇目睹美人仓皇离去的背影,轻摇折扇,一脸玩味地勾起嘴角。

……

吃过晚饭,谢无岐与柳月璃便送走了冯家兄妹二人。

柳月璃倚在谢无岐臂弯里,男人掌心粗粝的茧子摩挲着她腕间红绳,那是女子出嫁前系的平安结。

“将军。”她指尖划过谢无岐襟前云纹,“妾身何德何能参加赏花宴?”

谢无岐下颌抵在她发旋处轻蹭:“明日赏花宴后,本将便奏请圣上赐婚。”

他忽然收紧臂弯,“月璃可信我?”

柳月璃望着博古架上那柄玄铁剑,冯林宇清俊的眉眼倏忽掠过她脑海。

脸皮不由自主地发烫。

“妾身...…”她喉间发紧,忽觉腕间红绳松脱落地。

谢无岐俯身拾起红绳,烛火映出他眼底暗芒:“老家旧俗,红绳断则姻缘散。”

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绳结,“可我偏要逆天改命!”

第22章 你推我

更漏滴答声中,洛昭寒将金簪插入云鬓。铜镜映出洛锦策泛青的眼睑,少年攥着《策论》的手指节发白。

“阿姐。”洛锦策嗓音沙哑,“昨夜你说的那个秘密,我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前夜,洛昭寒将自己那段惊心动魄的重生经历,毫无保留地向洛锦策和盘托出。

她没有借助任何幌子,而是以最直接、最坦诚的方式,向洛锦策透露了她已经重生的真相。

“锦策。”洛昭寒转身握住他颤抖的手,“前世,洛家满门忠烈却落得鸩酒白绫的下场。”她指尖点在弟弟心口,“此番重生,我要你记住”

“忠君不如护家!”洛锦策猛然抬头,泪珠砸在《策论》封皮,“阿姐,我定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再不叫爹娘受辱!”

“很好!”

今日乃端王府举行品茗赏花的盛宴佳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