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点着的地方,裴寂顺着他的动作凝神看去。
那刀柄末端,缠丝乌木的缝隙里,竟然镶嵌着一小片温润的羊脂白玉。
白玉被精雕细琢成一个含苞待放的莲花形状。花瓣的线条极其柔美流畅,一看就出自顶尖匠人之手。
而在那莲花的花心位置,用极细的阴刻手法,清晰地刻着一个字
璃。
柳月璃的璃!
裴寂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柄一看就是谢无岐心爱佩刀的刀柄上,竟然刻着他未婚妻柳月璃的名字!
还用了如此暧昧的方式!这代表了什么?这柄刀,是谢无岐的命!
他把柳月璃的名字刻在刀柄上,这意思……
谢无岐满意地看着裴寂脸上的惊愕。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得意,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补上了最后一句:
“裴大人,您给瞧瞧,”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朵白玉莲花,“我未婚妻的这把‘嫁妆刀’刻工如何?还入得了您的眼么?”
嫁妆?柳月璃的嫁妆?给谢无岐的嫁妆?是一柄开过锋饮过血的雁翎刀?!
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柳月璃是谁?京城贵女圈子里出了名的白莲花,走两步路都要丫鬟扶着怕摔着,见点血光能晕过去的主儿!
她的嫁妆,该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田产铺面,怎么会是一柄沾满血腥的凶器?
可那刀柄上温润的白玉莲花,那个清晰无比的“璃”字,像最恶毒的烙印,死死钉在那里!
由不得他不信!
电光火石间,裴寂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碎片。
谢无岐上次为何突然发疯把他赶出将军府?难道就因为他查的某个案子,无意中可能触及了这柄“嫁妆刀”的秘密?或者触及了柳月璃背后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柄刀绝对有问题!
柳月璃…更有问题!
“谢无岐!”裴寂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吱嘎”声。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点表面的平静,怒火烧得他眼睛都红了,指着桌上那柄刀,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少在这里跟我故弄玄虚!什么嫁妆刀?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柳月璃一个深闺弱质,她的嫁妆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你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谢无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双锐利的眼睛骤然眯起,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整个雅间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他搭在椅背上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第122章 猜错了
“深闺弱质?”谢无岐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意,狠狠劈向裴寂,“裴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质疑我谢无岐的未婚妻?”
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高大的身躯像一座拔地而起的铁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裴寂。
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雁翎刀.
“锵啷!”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炸响。
刀身被谢无岐猛地从乌沉沉的刀鞘里彻底抽出,刀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映亮了谢无岐那张布满寒霜的脸。
那饱含杀气的刀锋,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直地指向裴寂的鼻尖。
“姓裴的!”谢无岐的吼声如同惊雷,震得雅间的窗户纸都在嗡嗡作响,充满了威胁,“璃儿的事,轮不到你放半个屁!再敢多嘴一句,老子今天就让你试试,这嫁妆刀开不开得了你这身官袍,放不放得干你这身狗血!”
刀尖,几乎要戳到裴寂的眉心。
裴寂不是没经历过凶险,大理寺查案,刀光剑影也是常事。
但像此刻这样,被一个战场上杀神般的疯子用刀指着鼻子,感受着对方那随时可能劈下来的杀意,还是头一遭!
空气凝固了。
裴寂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尖,盯着谢无岐那双赤红的眼睛。
他知道,这个疯子,真的敢!
为了柳月璃,谢无岐绝对敢在这茶楼里,一刀劈了他这个大理寺少卿。
他强迫自己冷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
“谢无岐,你今日最好真能一刀结果了我。否则,这柄刀还有你的未婚妻,我裴寂,查定了!”
……
柳月璃那顶素色的帷帽被裴寂撞落在地时,整个花园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柳月璃的脸上。
准确地说,是钉在了她右脸那道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