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还是愣愣的,但她的目光一直都在秦炳脸上。

秦炳想到前两晚他还跟王妃推断太子可能会落在自己头上,虽然当时王妃就翻了个大白眼嘲笑他痴心妄想,这会儿秦炳还是有点担心王妃会失望会恼他不争气,毕竟他当了太子,王妃就是太子妃了,将来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趁王妃发作前,秦炳先搂着人哄道:“不是我不想跟麟儿争,主要是大哥三弟都同意了,我反对的话,岂不成了最不顾念手足之情的那个?”

孟瑶猛地吸了口气,伸手拧住秦炳的耳朵,咬牙道:“你还真想争啊?那你争之前先把我休了,再把盈儿也给我,你自己想死可别连累我们娘俩,更别连累我们孟家!”

孟瑶没怎么练武,但这脾气与手劲儿都当得起一句将门虎女,疼得秦炳急忙扒开王妃的手:“我没想争,我这不是怕你惦记做皇后……”

孟瑶一把捂住他的嘴:“呸,我才没惦记过,你再敢说这种话害我害我们孟家,我,我……”

这回换成秦炳来捂她的嘴了:“行行行,咱们俩都没惦记,没惦记好啊,以后咱们继续做咱们的王爷王妃,让妹妹操心国事去吧。”

想到一起长大的小公主,孟瑶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攥着秦炳的衣襟道:“我真是太佩服父皇了,比当年知道父皇打败昏君自己当了皇帝还佩服!你想想,前朝开国皇帝多了去了,可有魄力立皇太女的,咱们父皇是第一个!”

当然小公主能压过三位皇子争取到储君资格也很厉害,可孟瑶跟小公主太熟了,小公主从小就一直都是皇子皇女当中最耀眼的那个,耀眼到听说小公主即将要做皇太女孟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而不是去质疑一个公主凭什么。

更甚者,孟瑶的脑海里早就冒出过几次这样的念头:这么厉害的小公主,若是皇子,肯定早就受封太子了。

在男人们那边,他们可能会更惊诧于皇帝为何要立一位公主,可在孟瑶这里,她最惊诧的便是皇上竟然能舍弃三个皇子,舍弃那些男人甚至一些母亲婆母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们!

孟瑶嫁给秦炳五年了,五年中有近两年都是分开的,但因为她至今只生了盈儿这一个女儿,外面就有了些闲言碎语,孟瑶懒得去计较,但那不代表她刚刚听说时一点都不会生气。凭什么女儿就是便宜货,儿子就是宝贝疙瘩?

小公主亲自证明了她比三个皇子都强,皇上也亲自证明了所谓祖宗的基业并不是只有儿子才配继承!

孟瑶太兴奋了,兴奋到在被窝里躺了一个多时辰都还不想睡。

秦炳也毫无困意,但他不是兴奋,多多少少还是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他也奇怪,问王妃:“妹妹做皇太女,你就这么高兴?一点都不盼着我去当?”

就算王妃与妹妹一直都是好姐妹,他跟王妃才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一家人,王妃竟然如此无私?

孟瑶:“……你若有当储君的本事,我肯定也会有些贪念,可你除了有一身好武艺还有什么?别人稍微得罪你你就要发脾气,那些狐朋狗友夸你几句你就恨不得为他们两肋插刀,真让你坐上那个位置,我怕朝堂里只会剩下擅长阿谀奉承的奸臣,甚至还会出几个奸臣小人挑拨你我的关系,到时候你三宫六院,以我的直脾气,肯定要带着盈儿搬进冷宫。”

秦炳急了,坐起来道:“不可能,我是性子急,但我分得清好赖,更不可能弄什么三宫六院!”

孟瑶侧躺着,看着这位才二十五岁的俊朗王爷,眼里多了些温柔:“人都是会变的,你是王爷,我还敢掐你拧你,你若坐上那个位置,我就再也不敢了,你也不会再怕我,因为我跟你吵架的时候,会有无数女人用尽手段往你的床上爬,秦炳,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没贪过色吗?”

秦炳顿时记起了他刚刚开府时有过两个通房。

孟瑶垂下眼帘,朝外躺着了。

秦炳赶紧追过去,将人翻过来紧紧抱着:“不许胡思乱想,那时候我才十六,你还是个身量都没长开的小丫头,我根本都没开窍,后来父皇一赐婚,我就把人打发走了,一门心思等着你嫁过来……”

孟瑶拉起他的手放在脸上贴着:“别说了,我知道,可我还是会不舒服,越不舒服,我越不想你去争,宁可一辈子守着你做个王妃娘娘。”

秦炳感受到了王妃流下来的热泪,立即道:“不争不争,我也没想争,快别哭了……”

敬王殿下在这里哄王妃时,咸王府那里,秦仁与严真真早就睡着了。

秦仁最近一直在替自己替母妃替妹妹发愁,今晚储君有了人选,还是他文武双全的妹妹,秦仁彻底了却一桩心事,自然能吃得好睡得香。严真真跟孟瑶想的一样,小公主值得那个位置,英明神武的父皇也能助小公主坐稳那个位置,哪里还需要她瞎操心?

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安稳觉,次日寅时,严真真先被丫鬟的声音叫醒,想到今早早朝皇上会下旨册立皇太女,严真真一骨碌坐了起来,一边推秦仁的肩膀一边催他快起来。

本来朝会秦仁就不敢赖床,今天日子特殊,他更不会赖了,只在更衣的时候嘿嘿笑了一下。

严真真:“你笑什么?”

秦仁:“我在想,将来妹妹主政时,我就直接跟她辞了差事。”

他不敢跟父皇辞,父皇也不会答应,妹妹那就好说话了。

严真真:“你敢!你好歹是个王爷,一旦妹妹遇到麻烦,就算你不懂,只要你站出来拥护妹妹,妹妹身边也能多点助力,不然你在家好吃懒做,让妹妹全都指望大哥二哥吗?”

一母同胞就是一母同胞,亲哥哥永远都是亲哥哥!

秦仁一听,连连点头:“你说的是,那我还是老老实实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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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未到,乾元殿外的文武百官已经到齐了,而且连休假五日的庆阳公主、敬王包括邓坤、张肃、傅魁等同样得了五日假的北伐立功将领们也都来了,至于同去北伐的雍王、侯万中为何没得假,大概是因为要陪皇上商议新储君人选。

庆阳与大哥三哥站在文臣这边,雍王、秦炳站在武官之前,夜色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排在他们身后的严锡正等重臣保持着沉默,不像往常还会闲聊几句。

卯时一到,皇家叔侄五个领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地进了大殿。

兴武帝坐上龙椅后,看看下面的臣子们,笑道:“快过年了,百姓们忙着去旧迎新,朕也该为大齐选个新储君了,所以今日朝会第一桩大事便是立储。”

众臣们精神一振,视线嗖嗖地射向排在前面的三位王爷。

兴武帝让何元敬宣读旨意。

何元敬展开明黄色的圣旨卷轴,抬眸扫眼全都在盯着他的大臣们,再扬声宣读起来:“大齐兴武皇帝诏:自朕奉承天命开国大齐已有十八年,夙兴夜寐,不敢懈怠……”

雍王都听懂了,大哥这一段是在夸他自己有在好好当这个皇帝,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费了不少心力。

“朕虽出身贫寒,却有匡扶天下之志,天命感朕心诚故而助之……”

秦梁也听懂了,大伯是在说虽然前朝末年有一堆起事的豪强,但只有大伯是真心为了百姓着想的,所以天命只助大伯开国称帝了。大伯既然得了天命的青睐,更要做个一心为民的明君,之前大伯光顾着前朝皇位袭承的旧制没有考察皇长子的才干直接让皇长子当了储君,结果天命就降下惩罚了,让德不配位的皇长子染了终生不治的头疾!

幸灾乐祸如秦梁,此时都忍不住替已经惭愧跪下的秦弘心酸了一把。

“天命只助明君,明君者,英明睿智、知人善任、勤政爱民、高瞻远瞩,朕历数朕之血脉,永康贪财、安王忘公、敬王少谋、咸王惫懒,唯庆阳天资聪敏……天命既归于庆阳,必能克承大统,即立为皇太女,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满朝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