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看到林菲菲的脸时,忽然愣住了。这女子的眉眼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皇后,只是皇后当年是春日牡丹,温婉中带着端庄,眼前这人却是溪边野菊,桀骜里藏着灵气,全然不同。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女子竟像水汽般蒸发了,连衣角都没留下。

“人呢?”凌风失声低喝,快步冲上前去,月洞门后空空荡荡,只有风吹动柳叶的沙沙声,“刚还在这儿,怎么会……”

他不知道,此时的林菲菲正站在一片暖阳里。随身空间里田垄整齐,各色蔬果鲜嫩欲滴,远处的仓库堆着小山似的箱子,空气中飘着瓜果的甜香。

“先在这儿躲躲。”她松了口气,沿着石板路慢慢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仓库里的东西能晃花人眼有新人送的冰箱各种电器家用,有老人塞的手工腊肠,还有客户硬留下的翡翠手镯,连过冬的羽绒服、应急的感冒药都码得整整齐齐。“没想到做红娘攒的家底,全在这儿呢。”她拿起罐进口奶粉,笑得眉眼弯弯,“真是要啥有啥。”

估摸着凌风该走了,林菲菲对着空气说了声“出”,下一秒就站回了庭院里。

阳光透过柳叶洒在她身上,带着空间里的暖意,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菲菲。”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菲菲回头,就见墨北淮站在海棠树下,月白长衫的袖口沾了点泥污,往日里总是扬起的下巴微微低着,眼底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颓唐。

“我们和好吧。”他看着她,声音里裹着恳求。

林菲菲挑了挑眉,故意拖长语调:“哟,这不是宰相府的二公子吗?往日里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今儿个怎么不见啦?”

墨北淮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刺,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竟由着她打趣,半句话都不反驳。

第6章 墨北淮替她受伤

林菲菲踏入,原主那间陈设简陋的喜房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从窗棂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随手拨了拨蒙着薄尘的妆奁,里头几件灰扑扑的衣裳便露了出来,料子是最粗劣的棉布,针脚歪歪扭扭,领口还泛着洗不掉的黄渍。

“翻来翻去就这两件?”她拎起其中一件抖了抖,布料硬邦邦的,还带着股陈旧的霉味,“成色差成这样,也好意思叫衣服?”

墨北淮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那几件衣裳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自幼锦衣玉食,哪里见过这般粗陋的衣物,此刻见她满脸嫌弃,忙不迭道:“要衣裳还不容易?我这就让人去取,库房里新做的云锦、苏绣堆成山呢。”

他盯着那两件衣裳,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嫌弃,“确实……难看了点儿。”

林菲菲把衣裳举到眼前,横看好宽大,竖看下摆几乎能拖到地上,她对着自己的身量比了比,嘴角撇得更厉害:“不光难看,还大得离谱。”

转头看向墨北淮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讥诮,“你管这叫‘有点儿难看’?我瞧着,一件大概能装得下三四头猪崽崽,你还是留给柳氏当包袱皮吧,我可不要。”

墨北淮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只得干笑两声打圆场:“走,我亲自带你上街挑去。成衣铺里的最新款,首饰楼的时新花样,你看中的全买回来,保准让你挑花眼。”他想着这般大方,总能让她舒展些眉眼。

林菲菲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故意耷拉着眉眼,声音闷闷的:“可我很快就不是宰相府的小儿媳了,自然也不再是你媳妇儿。墨公子对菲菲这般大方,就不怕我卷了钱财跑路?”

话音未落,墨北淮已大步上前攥住她纤细的双肩,没怎么发力却也足够让她老实待在原地,“记住,你是我的人,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林菲菲没有挣扎,只是侧脸抵着他的衣襟,声音冷得像冰:“原来墨公子欺负女子的本事,倒是比治国安邦厉害多了。我从前真是小瞧了你。”

墨北淮的手臂猛地一松,像是被烫到般退开半步,眼底浮起慌乱:“对不起,菲菲,我……”他喉结滚动着,语气里满是无措,“我只是太害怕会失去你。”

见她始终冷着脸,那冰霜似的表情像针似的扎进他心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林菲菲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刻意装作疼痛不已,“皮肉的疼算什么,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墨北淮的愧疚,瞬间漫了上来,像潮水似的将他淹没。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指尖微微颤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菲菲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原主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翻涌那个在街边卖身葬母的姑娘,曾把他当作生命里唯一的光啊。

“你知不知道,”她缓缓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娘刚走那会儿,我跪在乱葬岗边,连块像样的棺木都买不起。是你骑马路过,扔下一袋银子,说要带我回家。”

墨北淮的眼神柔和下来,仿佛也跟着回到了那个落着细雨的午后。他记得她当时浑身湿透,却睁着双清亮的眼,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像我这样的孤女,哪配得上身世显贵的富家公子。”林菲菲的声音渐渐低了,带着原主记忆里的虔诚,“可你对着老天爷起誓,说这辈子定要待我如初,护我周全。”

她抬眼时,眼眶已红了大半,“我信了,把你当成活下去的指望。可你呢?娶了我,却转头把我送给别人……”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她是真替原主委屈,那份小心翼翼捧出来的真心,终究是被碾碎了。

墨北淮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不是我!菲菲,你信我,那不是我的意思!”

林菲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信你?信这一切都是柳氏的主意,你从头到尾都是被蒙在鼓里吗?”

她轻轻摇头,“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你自己会信吗?”

墨北淮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苍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倘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林菲菲看着他慌乱的眼,一字一句道,“以你那怕亲娘的性子,真能做出忤逆她柳氏的事情来吗?”

墨北淮喉头哽着,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林菲菲轻轻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替你回答你不会。”他眼底的犹豫,早已说明了一切。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会!”墨北淮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里带着几分被戳穿的恼怒。

“我是不知,”林菲菲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明,“可你的心知道,不是吗?”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道寒光破空而来,直取林菲菲面门!

墨北淮几乎是本能地将她往身后一拽,自己却硬生生受了那暗器一枚淬了蓝汪汪毒液的短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唔!”他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

林菲菲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抬眼时恰好瞥见墙头上一闪而过的身影那身玄色夜行衣,还有腰间挂着的银色令牌,分明是在宰相府院里见过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