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砂轻拍袁永晴的后背,语气温柔,等她发泄完情绪。
哭够了,袁永晴吸吸鼻子:“我家里有亲戚开私人医院,我带你去京北做检查。”
想也知道。
一个心理完全健康的人,不可能看一些不好的言论,就立马昏过去。
袁永晴不知道李红砂这一年经历了什么,但她可以耗尽资源,帮李红砂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她的心意,李红砂领了,不过叫袁永晴进来,不是说这些的。
李红砂拉下袁永晴环在她肩上的手,攥在手里,时不时摩挲一下她的手背。
这是李红砂安抚别人的情绪时,惯爱做的动作。
袁永晴却觉着她在敷衍她。
但叫她把手抽出去,她又舍不得。
闹着别扭,放任李红砂摸她。
李红砂看出来,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毕业后我为什么不联系你吗?”
袁永晴压住她的手。
出着汗的人,手心手背却那么冰冷。
“我不想知道了。”
你要是不好受,我可以一辈子不去问。
李红砂无声地笑笑:“你必须知道。”
并非释然。
只是大梦一场后,她想给所有她愧对过的人,一个确切的交代。
李红砂不觉得她的一生幸运,也不认为它不幸。
在遇见袁永晴之前,她只是个爱做梦的普通人。
李红砂曾有过一个幻想的朋友。
这位朋友幼年是会说话的云,少年是爱笑的猫,青年就变成一个像她一样普通的人。
荷尔蒙、多巴胺的褪去,幻想的朋友消失了。
李红砂提笔,在封壳梦幻的空白纸张上,记录下和这位朋友的故事。
考入京北大学的中文系,仅仅是正常发挥她学习上的天分。
真正帮助她利用天分,寻找到理想的人,是后来遇见的袁永晴。
大二市区有场全国参与的“给青少年创造悬疑世界吧”小说征文比赛。
袁永晴看了她记录的故事,眼里闪着光,说:“这么好的故事,一定要让所有人看见。”
然后她获奖,成名,签入出版社。
一切看似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李红砂比谁都清楚,她作为一个靠感觉写作的人,想要写出超越出道作的书,很难。
她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追寻袁永晴的身影。
作为京北的才女,李红砂处处学习、模仿她的写作模式。
网上那些骂她“抄袭狗”的人,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尽管故事梗概、情节设定全然不同,但字里行间,能看出袁永晴的影子。
就像两幅不一样的画,一幅人,一幅物,走线、构图不尽相同,但外行人只看着色,就会误认为两幅画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红砂的第二本书,以极糟糕的故事,极相似的文风,受尽了批判。
她不在乎网上抄袭与否的负面评价,毕竟她能对文章内容的原创性做到问心无愧。
让她有愧的是她笔下的人物。
李红砂被骂之后,抛弃原有的学习方法,重写故事。
在写第三本的结局章那段时间,李红砂经常流鼻血。豆大的血滴在手上,纸张上,键盘上,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害怕。
从那天以后,李红砂就开始做噩梦了。
噩梦蔓延到生活,她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几次误伤自己。
李红砂在家人的带领下,认识医生,试着吃药,尝试将自我放置于现实中。
但药物让文字展现的内容更加混乱。
那段时间,不明所以的袁永晴常和她说笑,喜欢小说的人,话题总离不开小说。
李红砂知道袁永晴是无意的,但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将尝试靠药物好转的她重新拉入深渊。
毕业最近的一次噩梦。
梦里她站在一张巨大的纸上,一支钢笔追着她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