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她笑道:“以往只道葵妹妹身子纤弱,今日见妹妹一舞惊鸿,不愧为名将之女,这一杯酒我敬你!”

姜葵心中腹诽:谁是你葵妹妹?

她和裴玥完全不熟,以往的交集无非是在宴会上照面时互相行礼。今日裴玥已经与她打过两回招呼,这位岐王妃一寻到机会便凑过来与她搭话,非要向她敬酒。姜葵拒绝了两次,她也不恼,说话时依旧态度亲昵。

太子党与岐王党势同水火,姜葵从她的亲热里探出一种笑面虎的味道。

姜葵一面悄悄观察着三兄姜原与父亲姜承之间逐渐逼近的来回拉扯,一面心不在焉地答着话:“玥姐姐谬赞,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妹妹再有要事,这杯敬酒总要喝下吧?”裴玥笑语嫣然,“我也有要事想同妹妹私下说,不知稍后可否到前方小船里一叙?”

她笑得那么温柔灿烂,有一刹那姜葵几乎相信了她那一声“妹妹”。裴玥挽着她的胳膊,指了指停在不远处一方水面上的青帆小船,神情严肃恳切,手上暗示似的轻轻捏她,口中柔柔地说:“若是妹妹愿意,我在那里等你。”

姜葵不太明白裴玥究竟有什么“要事”想说,却也来不及问。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匆忙地行了个饯别礼,躲避着父亲,往人堆里挤去了。

烛光笼罩了她的背影,裴玥远远望着,唇角渐渐拉起一抹笑容。

此时,姜葵恰在人堆里发现了一团红色的影子是那位在入阵曲奏起时献上剑舞的红纱舞女。

人头攒动,那一点红色在流动的光芒里一颤,倏忽间钻进了往来的人潮。

“别跑。”姜葵低呼,朝着那个影子冲了过去。

画舫上人流如织,红纱舞女如一尾小鱼在画舫之间飞快游走,姜葵跟随舞女在人海中破浪前行,身后是追着她一路小跑的父亲姜承与奋力阻拦他的三个兄长。

前前后后三团影子一个领着一个,如一阵急风乍然穿越流水般的人群,呼啦啦地带起一片东倒西歪。

“殿下。”洛十一陪同谢无恙站在画舫最高处,不动声色地指了指下方移动的人影。

谢无恙倚着雕花栏杆,方饮了一口茶,垂眸望下去,看见中间那个忙乱的少女影子,怔了怔,忽然笑得轻咳一声。

洛十一慌忙去拍他的背,只听见皇太子放下茶杯,笑着说:“走罢,我们也去追人。”

18 ? 合欢

◎那杯酒她喝下了?◎

夜色渐浓,岐王妃裴玥提着一盏翠色小灯,从画舫上走下来。

水面上,许多小船还亮着灯火。船与船之间搭着竹筏,在波涛间上下起伏。

画舫上的灯火已经暗了,宾客们散去大半,剩下的人沿着成排的竹筏前往江上小船,三三两两在船舱内进行更为私密的谈话。

裴玥牵起裙角,踩上竹筏,一路走向江水深处的青帆小船。

长长裙摆垂落船板,她弯身探入船舱,将手中小灯挂起在门帘旁,昏黄的烛光照亮了船舱里那人的面孔。

岐王谢玦慵懒地斜倚在纱帐内,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摆弄着酒杯,挑眉望向她,神色微醺,似一位醉酒的风流公子。

他腰间的束带半脱落,紫色襕袍敞开了些许,袍角的暗金云纹反射着幽深的光。

“那杯酒她喝下了?”他懒洋洋地问。

“喝下了,只是不知她是否会赴约。”裴玥回答。

她的声线清冷,之前那种惺惺作态的温柔语调全然不见。

“若是她不来呢?”谢玦举杯朝她晃了晃,“若是她不来,夫人你费尽心思下进酒里的合欢药岂不是白费?”

裴玥平静道:“她来与不来都无所谓。我亲眼见她饮下了那杯酒,酒中药效发作后,她必将无法自持。”

“若是她来了此处,你便能顺势纳了她做侧妃。若是她不来,在另外某地失了名节,她也做不成太子妃。”

“无论如何,一旦事成,谢无恙将无法顺利拉拢将军府加入太子党。”

谢玦击打着酒杯笑道:“夫人好阴毒的算计。听说我那个弟弟喜欢她喜欢得紧,等他知道了,会很生我的气吧?”

“你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兄弟情谊么?”裴玥的声音无波无澜,“谢无恙今日在开宴时奏的那一曲,已经是对你的公然宣战。我们现在所做的,无非是在面子完全撕破前先发制人而已。”

“是。我很厌恶我那个弟弟。我拼命争取的东西,他却生来就拥有。”谢玦轻声说,“那个女人明明没有当过一天皇后,却靠着追封夺走了我母妃的后位。”

“她死了那么多年,她的影子还像幽灵一样飘浮在父皇的身边……凭借那个女人的亡灵,谢无恙在父皇那里永远都是赢的吧?”

“传闻谢无恙活不过弱冠,你还怕输给他吗?”

“传闻活不过弱冠……”谢玦似笑非笑,“你信吗?”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探手去取酒壶,将一线清酒倒入杯中,歪歪倒倒地靠在榻上,向裴玥招了招手:“夫人,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裴玥扫了他一眼,依言在帐边坐下,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皱了皱眉:“谢玦,你喝酒了?”

“夫人,你这样对我称名道姓,好生冷淡……”谢玦望着她,低笑一声,趁着醉意,抬手去摸她的眉眼,神情似是戏谑,“你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裴玥拂开他的手,冷冷道:“谢玦,你别放肆。”

她的眼神近乎藏着冰,谢玦被那道目光刺痛了一下,醉意醒了大半,只听见她说:“我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不过是合作关系。”

“我既不管你纳妾蓄伎,你也不许碰我。你要天下权柄,我要皇后之位,彼此两清,互不相欠。”

谢玦听她说完,抬眼看她,慢慢道:“裴玥,你只要皇后之位,是么?”

“是,”她淡淡地说,“我是裴家的嫡长女,只嫁给未来的皇帝。”

她欠身,一把夺走谢玦手里的酒杯,顺手拿上帐下的酒壶,而后转头离去。那一袭织锦长裙娓娓消失在帘外,唯留一盏翠色小灯挂在门边,灼灼烛光照着帐内那人的脸。

谢玦自顾自地笑了笑,低语道:“好,我都赢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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