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令六宫众人颇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毕竟先前在哭灵时已冒犯皇后凤仪,若不及早示好挽回,只怕不仅会彻底得罪赫舍里一族,更会彻底失了圣心。

其他嫔妃听闻兆佳氏诞下的只是位格格,嘴角不禁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偏生面上仍要作悲戚状,一时间啼笑皆非的神情在众人脸上交织,显得格外诡异。

兆佳氏之事虽引得六宫侧目,却未掀起太大波澜。毕竟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自哭灵那日冲撞凤驾起,她这一胎便已注定要让皇上心生芥蒂。

然而,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兆佳氏在灵堂产女的风波尚未平息,张氏竟紧接着在灵前哭厥了过去。

这一举动令后宫内外为之哗然,连皇后生母赫舍里福晋都未曾如此失态,张氏却表现得如此哀恸欲绝,倒显得她与皇后的主仆之情,竟比母女之情还要深厚几分。这般做派,究竟是真情所致,还是另有所图,众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

张氏晕厥的瞬间,赫舍里福晋面色骤变,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若非顾及场合,只怕当场就要命人泼醒这个不知分寸的溅人。其余嫔妃与朝廷命妇们亦是神色各异,但为顾全皇家体面,赫舍里福晋只得强压怒火,命太医速来诊治。

太医诊脉后称,张氏乃心火郁结、脾胃失调,兼之哀思过度,以致气血两亏而昏厥。这番说辞落在众人耳中,不免暗自嗤笑,无论真假,这般矫揉造作,在皇上眼里只怕已是彻底失了体统。

待张氏被抬回启祥宫后,翌日便再未现身灵堂。董佳佳哭灵归来,方从白霜处得知,皇上已下旨将张氏禁足,期限未定。更甚者,待其苏醒后,须日日抄录金刚经供奉至灵前,且从晨至暮不得停笔,连用膳时辰都被严加限制。

董佳佳听罢,不禁在心中为张氏默哀,本就圣眷浅薄,如今又行差踏错,日后怕是再无翻身之日。相较之下,兆佳氏虽处境艰难,到底情有可原;而张氏这一出,简直是自掘坟墓,令人唏嘘。

张氏一事过后,灵堂终得安宁。七日期满,皇后梓宫奉移殡宫,康熙辍朝五日以表哀思。待朝政重启,每日退朝后,皇上仍亲往殡宫祭奠,风雨无阻,直至皇后大葬之期。群臣见圣心如此哀戚,皆噤若寒蝉,后宫更是肃穆沉寂,无人敢有半分逾矩。

董佳佳哭灵礼毕后,仍日日于景阳宫中焚香沐手,恭楷誊抄金刚经供奉佛前。六宫嫔妃见状,莫不争相效仿,一时间各宫佛堂经声不绝,檀香袅袅。

光阴荏苒,前朝战事吃紧,吴三桂势力不断扩张,迫使康熙不得不从哀思中抽身。朝堂风云激荡之际,康熙接连派遣图海、岳乐等重臣率军平叛,朝政渐次步入正轨。

转眼已至金秋九月,康熙似有万千心事郁结于胸,开始陆续召幸嫔妃。然而圣心所向,多在马佳氏、董佳佳以及几位性情温婉的新晋嫔妃之间流转。

康熙召董佳佳侍寝时,并未行云雨之欢,反是絮絮追忆皇后生前种种。董佳佳谨守本分,每每轻声应和,偶尔恰到好处地提起皇后对她与大格格的照拂之恩,将那些细微关怀刻意放大。

董佳佳暗暗发笑,好歹自己在职场沉浮多年,这般真情流露拍马屁的奉承之道,自是驾轻就熟。

这番知心话语令康熙如遇知己,倍感欣慰。他竟有一次于白日里移驾景阳宫,亲自探望董佳佳与大格格。

见景阳宫地处偏僻,陈设简朴,康熙曾欲为她们另择宫室。董佳佳却以正值国丧,不宜迁居为由婉言谢绝。这般识大体的举动,更令康熙对她青眼有加,不时赏赐金银珠玉以示恩宠。

就在六宫众人皆以为董佳佳圣眷正浓,怀上皇嗣不过早晚之事时。十一月初,马佳氏被太医诊断出怀有身孕一月有余。一时间,后宫暗流涌动,众嫔妃绞尽脑汁,各显神通,都想在皇上面前展现对先皇后的一片赤诚。

李佳氏与王佳氏不愧是将来的主位人选,竟能从那些寡言少语的新人嫔妃手中分得圣宠,其手段之高明,令人叹服。

光阴似箭,转眼已是康熙十四年。后宫风云诡谲,暗潮汹涌。董佳佳虽未能怀上皇嗣,却因先前种种得体言行,已然成为皇上心中可信之人,在后宫稳稳占据一席之地。

第32章 立太子

刚进入十四年二月,永寿宫西配殿的纳喇氏被诊出怀孕一月有余,众人皆惊。永寿宫中,李佳氏素得圣宠,而纳喇氏平日寡言少语,两三月方得一次侍寝,竟也能怀上皇嗣,实属幸运至极。

永寿宫后殿内,李佳氏静默地望向西配殿的方向,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她与王佳氏比兆佳氏和纳喇氏更早侍寝,虽不敢说宠眷深厚,但在这后宫中,她们的恩宠也算得上名列前茅,远胜于兆佳氏和纳喇氏。

纳喇氏二人平日里难得见皇上一面,而她和王佳氏却时常被召至养心殿侍奉笔墨。谁曾想,兆佳氏和纳喇氏仅凭寥寥几次侍寝,便如此轻易地怀上了皇嗣,反倒显得她与王佳氏辜负了圣恩。

李佳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甘与焦虑。她虽然深知,只要不彻底失去圣心,凭借大选出身和家世,她也能坐稳这永寿宫的主位。然而,后宫之中,唯有皇嗣才是往后真正的底气与依靠。

如今没了皇后和马佳氏争宠,入宫前大夫也曾诊断她身体无恙,理应能在短时间内怀上皇嗣。可数月过去,她的肚子依旧毫无动静,内心的焦灼与日俱增。

思及此处,李佳氏长叹一声,唤来竹星,吩咐她去熬制太医开的坐胎汤药。她实在不愿再这样无望地等待下去了。

永和宫后殿,王佳氏并未如李佳氏那般焦急。兆佳氏因生产冒犯皇后,失了恩宠,且生下的是个格格,她就更不用忧虑了。而且入宫前,家中曾请大夫诊治,王佳氏便得知她因常年习武,身体留有暗伤,加之月事不调,恐难怀上皇嗣。

然而,她自幼随父兄习武,心胸开阔,对此并不在意。王佳氏心底清楚,皇上让她们这些世家格格入宫,更多是为了拉拢家族,而非真正需要她们伺候。对她而言,皇上的恩宠不过是宫中无聊生活的调味剂罢了。

宫中禁止舞刀弄枪,日子实在乏味。想到这里,王佳氏大步走向书房,取出一支长棍,毫不在意一旁宫女无奈的眼神,一招一式地挥舞起来。

五月份,皇后周年忌日,康熙再度陷入哀思。处理完朝政后,他便赶往巩华城祭奠皇后。后宫嫔妃见状,照例开始誊抄佛经,以示哀悼。

五月即将悄然过去,六月的风雨即将来临。这场风雨虽与后宫无关,却在宫廷内外掀起了一场风波,使得康熙召幸妃嫔的次数再度减少。对此,后宫嫔妃纷纷感叹,皇上对皇后真是用情至深啊,连带着七阿哥都能得其遗泽。

五月二十五日,慈宁宫内气氛凝重。皇太后抱着七阿哥保成,望着僵持的太皇太后与皇帝,心中暗暗叫苦。她低头看向怀中的保成,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内心感慨皇帝与赫舍里氏宛如先帝与孝献,所幸赫舍里氏还留下了个阿哥。皇太后此前还有些担忧皇帝会因情消沉,思绪渐远,抬头凝视康熙,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时出神。

太皇太后神色凝重,心中忧虑康熙步先帝后尘,对赫舍里氏暗生一丝怨意。她肃然开口:“皇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宫人们见状,纷纷跪地屏息。苏麻喇姑上前,为康熙与太皇太后斟茶,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康熙目光坚定地看向太皇太后,语气沉稳而坚决:“皇玛嬷,孙儿心意已定。保成是爱兰珠拼了性命留下的嫡子,孙儿早已认定他是未来的大清之主。”

“孙儿决定亲自抚养他,悉心教导,如此他定能担当得起太子之位。请皇玛嬷放心,孙儿必平定叛乱,开创大清太平盛世,再将江山交予保成。即便他日后不堪重任,只做个守成之君,孙儿也算不负汗阿玛所托。”

言毕,康熙心中豪情激荡,转头看向保成,眼中满是慈爱。保成似有所感,咿咿呀呀地笑着,稚嫩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康熙见状,心中喜悦难掩,仿佛看到了大清未来的希望。

太皇太后看着康熙与保成的互动,心中稍安,内心暗道:还好,玄烨立七阿哥为太子,思虑周全,并不仅仅是因为赫舍里氏,更不至于如福临一般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而抛弃着大清江山。

太皇太后心中反对之意渐消,但见保成仍蜷在皇太后怀中,稚嫩幼小,不免有些担忧。她略带迟疑地开口道:“保成年纪尚小,不如待他长大些再立太子,也为时不晚”,语气中既有劝诫,又隐含一丝不安。

康熙闻言,神色一敛,目光深邃地看向太皇太后,语气郑重:“皇玛嬷,孙儿立保成为太子,不仅因怜他失母,更因大清江山不稳,需稳住前朝大臣之心。南边战事吃紧,若不立太子,众人难知大清后继有人,大臣们恐难齐心平藩,内乱或生!”

太皇太后听罢,心中一震,暗觉有理。立嫡子为太子确可进一步拉拢汉臣,遂点头认可。然而,她眉头微蹙,似有所思,缓缓道:“皇帝,你可曾考虑那些满洲勋贵的意见。立太子便是扶持赫舍里一族,恐怕令那些曾反对赫舍里氏为后的勋贵更为不满,伤了他们的心,更对前线战事不利。若立保成为太子,你需给满洲勋贵们一个交代,以平息其怨!”

康熙闻言,面露恍然,思虑片刻后,略带羞愧道:“皇玛嬷思虑周全,是孙儿疏忽了。不如这样,后宫待年宫中尚有叶赫那拉氏与钮祜禄氏,若赐她们妃位,或可安抚满洲勋贵们之心”,他语气诚恳,显是深思熟虑。

太皇太后闻言,想起康熙提及的那两个小丫头,摇头道:“妃位终究低了些,且她们尚未长成,勋贵们未必满意。更何况,她们非正室或侧室所出,身份终究不够。日后中宫必迎继后,若立她们为妃,将来又有哪位世家女子能有足够身份地位担得起中宫之位,压服她们。”

康熙听罢,欲言又止,心中犹豫是否该表明他不愿再立后的心思。康熙抬头看向太皇太后,神色踌躇,嗫嚅半晌,终未开口。

太皇太后目光锐利,语气严厉:“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当明白,立继后非你一人意愿,而是大势所趋。莫要耽于儿女情长,辜负我对你的教诲。”

“立太子一事尚可依你,但册立继后绝不可如你所愿。后宫纷争你已领教,若无中宫统领,嫔妃争宠斗恶,甚至残害皇嗣,大清何以安稳。保成年幼,能否长成尚未可知,若是能多个嫡子,方能无后顾之忧,江山亦能稳固几分。更何况,大清江山不能仅寄望于一人,需更多皇室血脉方能稳固统治。我言尽于此,皇帝可听明白了?”

太皇太后言辞犀利,句句直指要害,康熙闻言,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康熙闻言,面露羞愧,恭敬回道:“孙儿明白了,是孙儿思虑不周。只是安抚勋贵一事,该如何处置……”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我会召他们入宫,与他们相商。少不得要你退让一步,毕竟前线战事吃紧,需稳住他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