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接了钱,态度却不见好:“你表妹?这女的可是心横手辣的主,亲手把自己丈夫用一把剪刀结果了。”
霍娇震惊望着萱儿,她也听到?了,不过是一副死不悔改的神色。
兰珩也过来道:“官爷,我是庆州商会的人,这小姑娘是我旧识了,您此行一路花用,都记在商会账面上,还劳烦您多照顾着。”
他说罢看了霍娇一眼,后者立刻意会,又塞了些?银票。
官差脸色稍缓:“你们这些?亲眷,该早些?规劝,不至于?让她犯下这等滔天大错。”
两人连忙陪着不是,霍娇道:“临走我有几句话,想同表妹说,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官差一挥手,霍娇便去用帕子接了水,给萱儿擦手擦脸。
萱儿眼泪止不住:“别忙活了,白?忙活,霍娘子。”
霍娇忍着泪,低头?不敢看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萱儿道:“那个赌鬼,喝醉了打我,害我没了孩子……”
现在再多说已经?是无用了,霍娇只能劝她:“别放弃,既然?带你们来庆州,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好好活下去。”
萱儿哭道:“我不配活,你知道吗?二娘子死后,我才知道,她早为我存了一笔嫁妆,即便我不成婚,也够我做个小买卖吃饱穿暖。她离开前,曾告诉我她去给歙州一位商人,印过不见光的东西,那次出行也是为送货接头?,还告诉了我大致的地点,但我那时候一心只想着她死了,才能给我挪位子。”
她泣不成声?:“我没想到?她死后,我过的一日不如一日……”
霍娇松开手,退后半步:“你说歙州一位商人,知道是谁吗?”
兰珩道:“大概是歙州兰家的当家,兰羡。”
萱儿走后,霍娇也改变了行程,她要去先?去一趟歙州。
“看来我们这趟是必须同行了,”兰珩不冷不热道:“我也要去歙州。”
“脚长在你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霍娇和随侍们将马车换成快马,背着行李准备上路。
出了富平,又赶了二三十里路,官道上堵满了挂幡缟素的人群,有男有女,队伍足足有数百人。
霍娇和随侍们侧目去看,发现白?幡中的招魂纸人里,竟然?有写着王行简等武将,还有个写着谢衡之。
她浑身发抖的下马,拦住队伍:“这纸人是什么意思?”
带头?的是一名身穿袈裟的僧人,他行礼道:“檀越,这里都是前些?日子,延州城外汤家寨一役中亡故将士的家属。我按他们的要求,将罪魁祸首们悬挂起来……”
他指着小人:“以示其?千刀万剐,永坠阿鼻。”
顺着他的手,可看到?小人身中数箭,口鼻流血,浑身缠满锁链,胸前书“谢衡之”三个大字。
霍娇呆呆地看着那个小人:“他没有死,为何将他与死人挂在一处?”
兰珩小声?道:“王皇后死了堂弟,怨怼总要有出处,借机造势而已。他们也是可怜人,何必计较。”
那僧人见他是知情人,也一点头?:“为天家做事,也给众人一个靶子,心里多少好受些?。”
霍娇握着缰绳立在一旁。
几个女人边哭边啐骂道:“我的夫君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刘雪淮,不是谢衡之?”
若是寻常时候,霍娇一定审时度势,忍下来算了。但她被莫名的情绪压抑很多天了。
她跳下马,试图去解释:“明明是王行简贪功冒进,不顾大局,才害大家的家人丢了性?命。延州城守住,保全了多少百姓,若是没有刘雪淮前去支援,番族汉军都会全军覆没,你们要怪也怪对人啊!”
一位老妪抓着她,气得手抖:“娘子,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说句公?道话,谢衡之是不是延庆路招讨使?他是延州主帅啊。王行简冒进,是他不能知人善用,主帅难道不用负责吗?”
霍娇错愕,怔在原地。
另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送开手中的孩子,也去质问她:“王行简已经?死了!他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赎罪了,谢衡之呢?他凭什么好端端还活着!王行简战死的时候,他怎么就蹲在城内,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我诅咒他和我夫君一起去死!”
他们一边哭,也一边推搡着霍娇。她头?发乱了,心里凄惶,泪水沾了满脸,只是摇头?:“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都要怪他?”
人群中声?讨的声?音越发大起来,盖过了霍娇微弱的辩解。
无助的家属们哭做一团,恸声?震天。
霍娇抱着包裹,坐在路边。
她终于?忍不住,也大哭了一场。
周围的声?音嘈杂,她坐在白?幡与戴孝的人群里,一言不发,哭得很安静。有家属递来帕子,她接过来捏在手里,却没有擦,任凭眼泪沾了满脸。
等她哭声?渐歇,兰珩坐在她身边。
“他是没有错,但真的没错吗?”他轻声?道:“那时候的他,在汴京享受着我父亲带给他的富贵。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错。”
霍娇把手里的帕子叠成方正的一块,擦干净脸。
“你弟弟对我,是将错就错,我自然?会慎重考虑和他的关系。他欠我的,我也会去讨要。但他从过去到?现在,对你,对大娘子,对兰小妹,从没有半分亏欠。你非要这么说,只不过是给你作恶找了份借口。”
她提起广袖,挥刀斩断。
砖红色布料悠悠落地。
兰珩目中犹如带血,看着她。
“我小时候心生好感?的未婚夫,不是你这种?狡诈自私敢做不敢当的法外狂徒,”霍娇收回刀,转身上了马:“你说的对,我不是什么当家主母。我是霍家少东家,将来的家主。我的婚约,自己可以做主。”
“你我婚约作废,少年情谊就此了断。如需赔偿,可随时来讨要。”
第41章 贬谪 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