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进来,见伙房的小桌子上搁着一碗冷透的干荔枝汤。
他食指蹭过碗沿上的口脂,是霍娇。
“你说她寻我去,是什么意思?”谢衡之问:“什么时候出门的。”
李婆婆道:“你一出门,娘子便去了。她怕你吃了亏去。”
谢衡之心一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卧房,果然见案下压着一张白纸。
他抖开信纸,见上面霍娇娟秀的字迹,只留下寥寥几句话:
“谢衡之:展信佳,郎君与我云泥,婚约作废。
愿郎君平步青云,也愿我财运亨通。霍娇”
谢衡之盯着这行字,仔仔细细读了好几遍,才能够确认那句“婚约作废”的意思。
他咬着牙,颅中嗡鸣了许久,隐约猜到霍娇是听见什么,产生了误会。
他揣着信出门,嘱咐李婆婆若是见到霍娇,一定留下她,便风尘仆仆地赶往兰宅门外的茶坊。
茶坊东家还认得他,问道:“客官是喝茶,还是落下东西了?”
谢衡之道:“我寻人,方才我隔壁是不是坐了个年轻娘子,大约这么高,月白色衣裙,非常漂亮。”
东家对霍娇印象很深,他见谢衡之情绪不对,犹豫着不肯开口。
第7章 分手 她是我妻子。
谢衡之压抑的情绪涌上来。
他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原地站了许久,才克制地道:“她是我妻子,方才产生了一点误会。”
茶坊东家比他矮上一个头,见他眼眶发红,十分可怖。
他四下看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官人莫急,小娘子应当是跟着您来的,您落座不久,她就坐你们隔壁。她走后不久,您也离开了。”
谢衡之回忆霍娇留下的字条,猜测她只是误会了他的那句“尚未婚配”,心里不快了。
不是因为知道他冒名顶替与她成亲,要和他一刀两断。
他心里好受了些,当务之急,是要寻到人在何处,再作解释。
出了茶坊,路过糕点铺子,东家手边依旧放着一包扎好的绿豆糕。
谢衡之垂眸看了一眼,翻身上马离开。
外城西边一户宅院正在用晚膳,小四合院门被敲的大震。
婢女去开门,外面站的是黑着脸的谢衡之,他道:“刘雪淮呢,急事找他。”
刘雪淮正在院子里吃饭,捧着豆芽夹麻饼就出来了:“慕瓴吗?什么急事。”
谢衡之使了眼色,随他进了卧房,才道:“内子赌气,离家出走了。”
刘雪淮大惊:“怎么回事啊,你做什么惹人生气了?”
谢衡之不想说:“别废话,城门几时关的?”
刘雪淮道:“各门有先后,大约从申时三刻开始,最晚的是通济门,那边有几艘船正要下运河,估摸着全关完,要酉时了。”
城门一封,进出便需要文碟,霍娇自然没这东西,大概率出不了城。
刘雪淮也是这个意思:“这样,我先画幅画像,我拿去给大家看看,汴梁就这么大,能找着。”
他嘟囔:“早说让你带出来看看,偏要金屋藏娇,好了吧,谁都没见过。”
谢衡之烦躁道:“画什么画像,弄得人尽皆知,以后她还怎么做人?她走的时候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又高又瘦,长得特别好看,人堆里一看就知道是她。”
刘雪淮刚要铺开纸,画人像。听他一说顿时无语:“有那么夸张吗?”
谢衡之斩钉截铁:“有。”
再说霍娇揣着钱到了通济门,打算水路回家,傻眼了。
码头边围着一大圈皇城司的人,督促着最后一搜民船上路,说是等这艘船走,就要关城门了。
汴梁向来是要后半夜才关城门的,霍娇打听道:“今天怎么这么早,那明日几时开?”
守卫不理他,船夫小声道:“娘子,听说后几日都不开城门,你若是想出城,只能从戴楼门走,那边严进严出,需要官府给的文碟。”
霍娇想起先前,几个人同谢衡之打招呼行色匆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挺像那么回事。
有人着急出城,给船夫塞了银子,小声恳求:“兄弟,我家老母亲在隔壁郑县,身患重病,还请帮忙想想办法。”
霍娇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会儿严进宽出,上船的人并未收到太多盘查。
她也凑过去道:“小哥,出城怎么算?”
那船夫同东家交头接耳了一番,低声道:“现在至多还能带两三个人,一个人……”
他食指打了个对叉:“十两银子。”
霍娇难以置信:“多少?!”
十两银子?她得卖多少本书才能赚回来啊,抢钱呢。
她又没有重病的老母亲等着探望,晚几天走不会怎么样,当留下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