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一位,是村寨的寨主,满脸皱纹,像干裂的树皮。

他看见楼前的季宴修三人,脸色骤然一沉。

“外乡人!谁让你们去那里的!”他的声音,沙哑而严厉,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余清歌从季宴修身后走出,直面那位寨主。

她刚经历过记忆洪流的冲击,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

“我们不来,您是打算让这个秘密,烂在地下吗?”

寨主握着马灯的手,猛地一抖,灯火摇曳。

“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余清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用一个女孩的命,另一个女孩一生的等待,换来的安宁。”

“您睡得安稳吗?”

这句话,刺在每个在场村民的心上。

寨主身后的几个老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季宴修上前,与余清歌并肩而立。他什么也没说,但那份沉默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阿星不是跟人跑了。”余清歌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冰锥,刺入寨主的内心。

“她杀了那个画商,对不对?”

寨主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然后呢?”余清歌步步紧逼,“你们怕惹上官司,怕寨子名声败坏。”

“所以你们把她,连同那个画商的尸体,一起埋在了那栋楼下。”

“你们告诉阿月,她的姐姐跟着野男人跑了,让她死心。”

“你们看着她,在那座亲姐姐的坟墓上,织了一辈子的布,等了一辈子的人!”

“你们这不叫安宁!”余清歌的声音陡然拔高,清冽如霜。

“这叫吃人!”

“不……”阿朵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她终于从麻木中惊醒,不敢置信地看着寨主。“阿公……她说的是真的吗?阿星她……”

寨主的老脸,在灯火下忽明忽暗,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头。“是真的。”

“那个画商不是好人,阿星是为了自保才!”

“我们怕啊,寨子里出了人命,我们都得完蛋。”

“我们只是把她关起来,想等风头过去。”一个村民颤抖着补充,“谁知道她伤得那么重,没撑过去。”

真相,像一把沾满污泥的刀子,被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不是简单的埋尸,是活生生的囚禁,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季宴修的拳头,瞬间攥紧,骨节泛白。

他从未感到如此刻骨的寒意,这寒意,来自人心。

就在真相大白于天下的瞬间。

“咚,咔嗒。”

那令人心悸的机杼声,戛然而止。

吊脚楼陷入一片死寂。

随即,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委屈与解脱的呜咽,从地底深处传来。

那是阿星的哭声。

紧接着,一股狂暴的怨气,从吊脚楼内轰然爆发。

灰黑色的雾气,凝成阿月佝偻的身影。

她那两个空洞的眼眶里,燃起两簇复仇的鬼火。

几十年的等待,几十年的欺骗,几十年的守护,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的恨意。

吊脚楼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内炸开。

冰冷的阴风,如浪潮般席卷而出。

村民们发出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后退。

“阿月婆婆!”余清歌迎着那股阴风,清喝出声。“你的冤屈,自有公道!别让你姐姐,看到你为她成魔。”

那灰黑色的鬼影,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它的目标,是那些欺骗了它一生的人。

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