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依旧冰冷,眼底深处,却多了一抹鎏金般的色泽,淡漠,威严,仿佛神祇。
“你……”季宏走到石室门口,看着脱胎换骨的孙子,声音有些干涩,“你成功了。”
季宴修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的手指。
他缓缓闭上那双金色的眼睛。
庞大的,前所未有的神识,以他为中心,瞬间铺开,越过高墙,越过城市,越过人间与幽冥的界限,向着无尽的虚空探去。
他在无数混乱的空间乱流和维度缝隙中,寻找着那一缕被他刻在灵魂里的气息。
然后,他找到了。
他“看”到了一片纯粹的黑暗,和在那片黑暗中,如一粒微尘般蜷缩着,被某种力量保护起来的,她那微弱的神魂。
季宴修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金光爆闪。
“神邑。”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石室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我找到她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季宏的心上。他活了上百年,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可眼前孙子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不是继承,那是君临。季家列祖列宗的力量,不是被他接纳,而是向他臣服。
季宏看着季宴修那双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眼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和恐惧。
“你,你要做什么?”季宏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到季宴修抬脚,似乎打算直接离开。
季宴修没有看他,那双金色的眸子仿佛穿透了石壁与空间,牢牢锁定在某个遥远的坐标上。
他周身的气息冰冷而强大,每一步都让整个石室的空气随之凝固。
他要去带她回来。
“站住!”季宏猛地挡在了季宴修面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以为神邑是什么地方?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后花园吗?”
季宴修的脚步停下,他抬起眼帘,那淡漠的金色目光落在自己爷爷身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整个祠堂的威压,瞬间全部压在了季宏一人身上。
季宏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却依旧寸步不让。
“你现在拥有的,是力量,不是方法!”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神邑是天道法则的具象化,是一座概念上的牢笼。你找不到门,也打不破墙。强行闯入,你的神魂只会被卷入无尽的空间乱流,落得和她一样,甚至更糟的下场!”
季宴修周身的压力缓缓收敛,他冰冷地开口:“把方法告诉我。”
“可以。”季宏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个已经彻底脱胎换骨的孙子,至少还能听进道理,“但那同样是九死一生。”
神邑。
无尽的虚无之中,余清歌蜷缩着自己的神魂。
匿魂香的力量将她完美地隐藏了起来,那股足以撕碎一切的恐怖恶意已经退去。
她安全了。
然后,又迷路了。
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她像是一滴被滴入无边墨池里的水,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坐标。
之前作为信标的阎君心跳声,也被匿魂香的效力隔绝,再也感知不到。
一种比被追杀时还要深沉的绝望,开始从神魂深处慢慢滋生。
她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直到神魂被这片虚无彻底同化,消解,变成这片永恒死寂的一部分。
她想起了阿香,想起了那碗热汤,想起了那个被塞进手心的骨哨。
她尝试去催动那个骨哨,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根本无法穿透这片虚无,去连接奈何桥上的那一头。
所有的路,都断了。
“混账丫头,你要是回不来,我就去把阎王老儿的椅子腿拆了……”
阿香那张气得通红的脸,和那句凶巴巴的威胁,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行。
我答应了她,要回去的。
余清歌的意志重新凝聚起来。哪怕是永远的漂流,哪怕是无尽的孤寂,她也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
在这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黑暗里。
一点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在她的“面前”亮起。
那光芒很小,像一颗遥远的星辰,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霸道而温暖的气息。
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