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失落地揉着手里的包装纸,默默捏成一个团。
就连她喜欢吃什么,英兰都是从另一个男人那里知道的。
一股浓烈的酸楚从心口涌了出来,通红的眼眶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一滴一滴沾湿他的制服衣领。
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失忆下去就好了,就像从前约定的那样,和她一起私奔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两个人相依为命地度过余生。
他情愿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财富,权力,地位,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守着和她一起住着的麦田里的小木屋。
如果不是他如此执着于真相,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
可是当时,她不肯,她说她做不到。
英兰努力克制眼泪不要再流,他不敢开口,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怕她再也记不得自己,更怕她像以前那样一遍又一遍地推开他。
安全抵达后,英兰又出去买了一大盒一模一样的巧克力带给监区医院的护士小姐,并特意交代一定不要告诉维这是他送的。
三天后,维艰难地扶着支架站了起来。
她醒来以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就算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不影响她推着轮椅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到处磕磕碰碰也不觉得痛,不知道疲惫。
她开始和医生聊明天的天气,每天傍晚准时听电视里的新闻,推着轮椅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偷听护士小姐们闲谈的八卦秘闻。
最近这段时间,维的餐食都是特制的,医院还专门加了两道验毒的程序。
可是她的手边总是会源源不断冒出一块又一块巧克力,还是上次丢掉的那个包装款式。她明明不被允许吃这些。
她坐在床边,把那块巧克力整整齐齐地码放进一个铁盒里。
她不肯吃,好像只要堆满了这个盒子,就能见到等到她想等到的人。
天气开始转暖,维已经可以用双拐走路了。虽然走得很慢很慢,她也丝毫不气馁。
雨后,新鲜而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中草根新生的腥甜味。
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双拐清脆地敲击在盲道砖块上,维慢慢往前挪了几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手臂上,忽然有一丝丝痒。
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一群小鸟从她头顶的树枝上高高低低此起彼伏地鸣叫着,扑腾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她情不自禁追上前,拐杖不小心陷到了松散的软泥中,瞬间失去平衡,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柔软的皮质手套小心地扶着维的后背,头埋进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里,那股熟悉的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气包裹着她的全部感官。
又是那个男人。
维这次是偷偷跑出医院的,一直没有人追出来抓她回去,原来是因为有这个人站在这里。
他的心跳声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胸膛的每一次起伏都轻轻扫过她的耳廓,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织成了一张困住她的网。
再也没有比这更熟悉的感觉。
下雨了。
见他迟迟不放手,维轻轻推开了他。
“长官……我迷路了。”
“……你能带我回去吗?”
063眼前
英兰弯腰为她捡起倒在地上的一双拐杖,撑开伞举过她的头顶。
维伸手接过了拐杖,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嗒啪嗒连成一片。
脚下的石板被浸湿,拐杖点在上面激起层层水声,她刻意放慢了速度,慢到他忍不住开口。
可是他一直沉默着,就这样撑着伞陪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身上,维又一不小心脚崴进了积水的泥土里,在跌倒之前被他从背后抱住。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是平稳的悬空。
他扔掉了伞,俯身将维横腰抱了起来,大步跨过石阶走回医院。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脱掉了手套,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从背后传了过来,烫得她想要落泪。
雨还没落在她身上,就已经回到了屋檐下。
他抱着维回到病房,把她小心地放回轮椅上,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耳边只剩下窗外的雨声,维爬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躺了下去。
今天她的枕头底下没有放巧克力。
她睡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眼前竟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向日葵花田。
她住在一片缓坡上的房子里,楼下院子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盆,架子上晾晒的裙子随风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