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正摆弄着她新得来的丹蔻,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明知故问。」

我:「……」

拳头硬了。

我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巾,抹着虚假的眼泪控诉道:「想当初,我为了你,不惜散尽多年积蓄,买了这明月楼赠予你。你怎的不但不知感激,还要这般冷言冷语嘲讽于我?淡了,多年感情,终归是淡了……」

小白放下丹蔻,也掏出一方丝巾,团成一团,堵住了我的嘴道:「娘们儿唧唧的。」

我:「……」

到底谁才是霸王花啊喂!

小白是我爹同僚的女儿,至于她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花楼的清倌……唉,因为她是私生女。

她母亲也曾是明月楼的一个清倌,与她父亲一夜荒唐有了她,她父亲的正妻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她们母女。

后来她父亲因公殉职,母亲也忧思成疾,不久后随她父亲去了。她再没了庇护,又被辗转卖到了明月楼。

那时我正结束我在宫中陪练生活,听我爹愁眉苦脸地与我娘商讨如何安置她。

她的父亲在世时对我很好,我于是偷偷跑到明月楼去看她,确是一个如画般的小美人儿。

我扮作男子花了重金得以与她聊上几句后,发现我俩竟如此臭味相投,当即感动不已,拾掇拾掇我在宫中三年得来的各种好东西,拿去当铺兑了现银豪气地买下了整个明月楼,当作送给我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闺中密友的见面礼。

我「呸呸呸」吐掉了闺中密友的丝巾,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继续唉声叹气。

小白打断我道:「愁什么?你与那侯府世子不是从小就被大长公主口头定了亲么?大不了你就赖上他呗。」

我十分震惊:「小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如今竟比我还不要脸。」

小白:「……」

我道:「且不说沈瑜小我三岁,单论我从小对他干的那些事,他要是想娶我,我还要怀疑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小白继续道:「那我不妨更大胆一点听闻近来太子殿下要选妃,京中适龄贵女跃跃欲试。你嘛,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总归也与太子殿下有三年相伴习武的情谊,近水楼台先得月,或可一试。」

我闻言往她的美人榻上一躺,自暴自弃道:「从我一开始追着太子打,到我俩打成平手,再到太子单方面碾压我,我觉得我们相伴三年的情谊十分单纯此路不通。」

小白把我往里面踢了踢,在我旁边半躺下:「你怎的突然那么想嫁人?」

我道:「也不是,如果可以,我想一直陪着我爹娘。可我从小就是个惹祸精,我爹娘为我担了不少责,如今我长大成人了,不想再让他们受京中那些闲言碎语的叨扰,不如找个人嫁了,也让他们有个清净日子。」

小白闻言垂下了眸子,我心中一惊,想是我的话戳到了她心中的伤疤,正要转移话题,就听她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爹娘想让你嫁人,是想让你嫁个值得托付的如意郎君,待到他们百年之后,也有人照顾你、护着你,而不是让你这样随便……」

我把小白按进怀里,打哈哈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是疼我才会如此念叨我的。没关系,小白,就算咱俩都嫁不出去,咱俩互相照顾也能过一辈子。」

沈瑜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将我最后一句豪言壮语听了去,然后入眼就是我与小白挤在美人榻上相拥的画面。

我知道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突然心虚,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啊!堂堂定远侯世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小白白了我一眼,我现在这副模样简直是活脱脱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瑜那双漂亮的眼睛根本不知往哪看,支支吾吾:「你,你们……我,我……」

一句话没说完,就红着耳根跑了出去。

我:「……」

小白:「……」

我看向小白:「我喜欢男人。」

小白又白了我一眼:「我也是。」

3.

我一直认为沈瑜从小到大都是个十分单纯的孩子。

后来我发现,我才是那个从小到大都十分单纯的孩子。

上元节到了,这意味我已经是满打满算的二十岁了。

爹娘还挺高兴地为我办了生辰宴,非常给面子的,太子和二皇子都亲自来了。

沈瑜自年前撞见我与小白那事之后,不知为何总爱躲着我,害得我也找不到机会解释。不过后来一想,有啥好解释的,这小孩净会瞎想。

这不,躲也没用,还不是被侯爷和夫人带着过来给我庆生。

我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嘿嘿一笑蹭到沈瑜身边:「沈瑜你怎么才来?这么久不见是不是因为精心准备我的生辰礼要给我个惊喜?」

沈瑜低头看了我一眼,薄唇轻抿,良久才淡淡道:「是。」

我愣了一下,晚间灯火映衬下,沈瑜好看的脸更生出几分惑人的意味,我恍惚间意识到,从小欺负到大的小孩,如今已比我高出一头,那双眸子盯着我,让我莫名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我干笑两声:「怎的没见到祖母?」

沈瑜道:「祖母近日染了风寒,不便过来,她让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桂花糕。」

我有些担心又有些愧疚,年关的热闹劲还未过去,我玩得忘乎所以,竟忘了去关心祖母。

「祖母没事吧?要不等宴会结束,我陪你去看看祖母?」

沈瑜道:「无碍,只是这几日风大,祖母受了凉,太医说休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等会儿晚宴上有很多好吃的,我给祖母打包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