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晚,我和沈瑜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毫不客气地将他往里踢了踢后,我伸手就从枕头底下拿出偷藏的话本子和一小包绿豆糕。

沈瑜:「……」

我见他盯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看了眼怀里的绿豆糕,考虑半晌,大方地掰了半块塞进他的嘴里:「最多分你半块。」

沈瑜的表情明显不是很想吃绿豆糕。

我只能忍痛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子:「志怪类、探案类、谈情说爱类,你看哪一本?」

1.

小女不才,乃是当朝骠骑大将军的独女穆行舟,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混世魔王。

我与其他名门闺秀不同,由于我娘也是将门出身,所以不喜在家拘着,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爱把我拎到我爹的军营里看练兵,久而久之,我也算学了些三脚猫功夫。

其实我娘的本意是让我学些本事防身,以免以后被别人欺负了去,哪曾想我天资聪慧,在军营里有样学样,加上我的自我发挥,愣是长成了一副混不吝的纨绔模样,别人碰上都是绕道走的那种。

每每思及此事,我娘总是扼腕叹息,悔不当初,于是她便常常去找沈瑜的母亲取经,请教她是如何培养出沈瑜这般可人的孩子的。

沈瑜比我小三岁,是定远侯世子,也是定远侯府的独苗苗。

沈瑜的家世比我更为显赫他的祖母是当今圣上的姑母,朔华大长公主,他的父亲定远侯是圣上的表兄。而他的母亲,年轻时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儿,圣上都曾倾慕的那种,可惜被侯爷先下手为强抢回了府中。

将军府与侯府相邻,串门十分方便。

我娘有了我之后,经常将我抱去玩,长公主和侯夫人甚是欢喜,直到三年后沈瑜出生。

那时我年纪尚小还未记事,很多事都是我娘和侯夫人讲与我听的。

我还听说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抓周之时,在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里踉踉跄跄地扑进了旁边吃糕点吃得正欢的我的怀中,震惊了围观的一众人等。

我咧嘴一笑,扔了糕点反手抱住沈瑜,在他白皙圆润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众人安静如鸡。

大长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笑得前仰后合,当即将我和沈瑜一起揽进怀中对我道:「小世子喜欢行舟,行舟长大后便做嫁给小世子做本宫的孙媳妇儿罢!」

我不解:「什么是孙媳妇儿?」

大长公主道:「孙媳妇儿就是啊以后本宫做的糕点都给孙媳妇儿吃,行舟你说好不好哇?」

我才想起被我扔在地上的狗啃一般的糕点,当即脆生生地应了:「好!行舟长大以后就做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儿!」

大长公主笑得眼角都溢出了几滴泪,当即让我改口叫她祖母,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脏兮兮的小手捧着大长公主的脸就亲了一口,甜甜地叫道:「祖母!」

是的,我因为贪吃,在四岁之时就把自己卖了。

其实,这只是大长公主随口一说,我也是童言无忌,众人也就看个热闹,应该当不会作数的。

每当我厚着脸皮跑去侯府吃祖母做的各式各样的糕点时,我就这样告诉自己,反正我都不记得了。

在我记事之后,我发现,沈瑜真是我见过的小孩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他眉眼间与侯夫人十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小鹿一般明亮,叫人看了好生欢喜。于是我有了一个新的兴趣爱好欺负沈瑜。

沈瑜作为一个男孩子,坚信男儿有泪不轻弹,在我这受了委屈之后,那眼睛湿漉漉的,一副泫然欲泣要哭不能哭的可怜模样,叫我看了更是欢喜。

没错,我就是如此恶趣味。

我经常爬上墙头,拿石子去丢坐在院中看书的沈瑜,嘲笑他道:「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整天捧着四书五经死读有何用处?」

下雨的时候,我将小沈瑜哄骗出来,抢了他的伞,让他在凉亭中等我。

本来只想逗一逗他,结果我一个人玩疯了将他忘了,晚上回家之时见他湿透了站在我家门前,哀怨地望着我,我默默将刚从大长公主那里顺来的糕点紧紧护在怀中。

春天我约沈瑜去放纸鸢,当他的纸鸢飞得比我高的时候,我一记小飞刀扔出去断了他的线,他做了好久的纸鸢一下没了影儿。

冬日我带沈瑜去结冰的湖面滑冰,结果冰面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结实,我跳上了岸,沈瑜掉了下去,被我手忙脚乱拉上来后发了三天烧……

我经常因为欺负沈瑜被我爹娘骂得狗血淋头,甚至没少挨打,但我总是死性难改。

十二岁那年我因为有些三脚猫功夫进宫给太子当习武的陪练,九岁的沈瑜也进宫做了二皇子的伴读。

你以为欺负沈瑜的恶习就此停止了吗?并没有。

二皇子的母妃娴妃是我的姑母,二皇子是我的表弟,后来局面就演变成了我与二皇子联手给沈瑜使绊子,沈瑜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嘴,太子有时候都看不下去还在其中调停。

……

如此种种,我的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在此便不多赘述。

2.

现如今本纨……本小姐芳龄二十了,与我同岁的闺阁小姐们大多都已嫁人,剩下的那些也基本都定了亲,而我因为恶名在外,几乎无人敢上门提亲。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毕竟本小姐虽不像沈瑜那般长得越发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但也算得上是京城一枝霸王花,比起那明月楼的头牌兼老板白牡丹姑娘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不过后来不知怎的,那一两个想提亲的也莫名其妙不了了之了,可把我爹娘愁坏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说我都快成为京中的笑柄了。

我被念叨得烦了,便跑到明月楼找头牌饮酒聊天,躲个清净。

透过二楼的窗户,我望着外面人来人往,拿起酒杯又放下。

我深深叹了口气,问牡丹姑娘道:「小白,我真的没人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