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的白菜沾着霜,却透着水灵,是刚从地窖里取的。

回席时正赶上老先生唱到包公铡陈世美,台下军嫂们拍着桌子叫好。

小姑娘又挤到云棠音身边,举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另一只手把包子往云棠音手里塞:“嫂子,这肉包比俺娘做的还香!分你一个,谢谢你帮我缝兔子……”

小姑娘吃得急,肉末沾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

云棠音已经知道她叫什么了。

小兰。

也住在大院里头,跟余霞还沾亲带故的有点亲戚关系。

夕阳斜斜地抹在戏台柱子上时,客人们渐渐散去。

傅煜城帮着拆戏台,木板碰撞出沉闷的响。

傅远正扛着把锄头过来:“澡堂的地基平得差不多了,开春就能砌墙。”

他往傅煜城手里塞了个红薯,“刚从灶膛里扒的,甜得很。”

云棠音跟着王主任收拾碗筷,见小兰蹲在地上捡米粒,米粒沾着尘土,她却一颗颗往簸箕里拾。

“别捡了,”云棠音递过块馒头,“这个给你。”

小兰红着脸接过去,馒头烫得左右手倒腾,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谢谢!”

回到家时,暮色已漫进院子。

傅煜城往灶膛添了块煤,火光舔着锅底,映得墙上两人的影子摇摇晃晃。

云棠音往筐里叠布料,牡丹红的那块压在最上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上头,像落了层碎银一样。

“你看,”傅煜城忽然指着窗外,“王主任家的灯笼挂起来了。”

远处的灯笼在暮色里晃悠,军嫂们的说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巡逻兵的脚步声,像支安稳的曲子。

云棠音靠在他肩上,听见竹笼里的兔子嚼着青菜,咔嚓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等开春,”她轻声说,“咱在院里种点向日葵,孩子出生时正好开花。”

傅煜城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水袋,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到心里,比炭火盆更暖。

月光越升越高,照着院里的柴火垛,照着窗台上的毛线团,照着这满是烟火气的寻常夜晚。

远处的狗吠声渐渐淡了,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在这安稳的大院里,轻轻落进梦里。

云棠音抚摸着现在还算平坦的小腹,看着窗台上的那一抹夜色。

傅煜城就在身边躺着,呼吸平稳。

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云棠音抿唇笑了笑,靠在傅煜城的肩上,用指尖轻轻描画起他的五官。

傅煜城察觉到了云棠音的动作,猛地睁开眼睛。

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傅煜城也把云棠音搂得更紧几分。

第165章 这样寻常的日子

傅煜城的手掌覆在云棠音描画他眉眼的手上,掌心的薄茧蹭得她指尖发痒。

“睡不着?”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像灶膛里没烧透的木炭,“是不是炕太硬了?我给你垫床棉絮。”

云棠音摇摇头,指尖顺着他下颌线滑到喉结:“听着兔子啃菜呢,觉得稀罕。”

竹笼里的响动不知何时停了,只有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洇出片朦胧的白,“你说这兔子通人性吗?知道今儿院里热闹。”

傅煜城翻身坐起,往灶膛添了块炭。

火光腾地窜起来,照亮他肩头落的月光,像落了层细雪。

“明儿给它换个大笼子,”他从柜里翻出块粗布,“你看这布够不够?我给笼底铺厚点,免得硌着它。”

云棠音拽住他的衣角:“别折腾了,天快亮了。”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棉袄上的盘扣,“我想起刚嫁过来时,你给我的那个木盆,它好像快要散架了。”

“那盆早该换了,”傅煜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等澡堂修好了,咱买个搪瓷盆,又大又光滑。”

他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硬物,借着月光一看,是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今天收拾戏台时捡的”

云棠音把铜钱攥在手心,温热的触感混着他的体温。

“你说孩子会像你不?”她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衣角,“要是个小子,就让他学你打枪,要是个闺女,我教她绣花。”

傅煜城往她鬓角亲了亲,胡茬蹭得她发痒:“像你好,眼睛大,不像我总瞪人似的,妈总所我看起来凶。”

他往窗外望了望,天边已泛出鱼肚白,“该起了,我去挑水,你把发糕热上,给老张头送两块。”

院里的水桶碰撞出清脆的响时,云棠音正往笼里添青菜。

兔子竖着耳朵凑过来,三瓣嘴飞快地嚼着,菜叶上的露水溅在竹条上,亮晶晶的。

“慢点吃,”她笑着逗它,“等开春种了白菜,让你吃个够。”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发糕的甜香漫了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