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山刚把紫竹泡好,就被宋玉双拽到桌前:“先吃饭,竹子泡一夜才好用。”
她往他碗里夹了块肉,“多吃点,下午跑那么远。”
傅煜城往他碗里舀了勺汤:“二哥,明年开春,给你咱开个竹器铺吧?就叫‘傅家竹坊’,你当掌柜的。”
傅远山的筷子顿在半空:“瞎折腾啥,我这手艺登不了台面。”
“怎么登不了?”蒋建华往他碗里塞了个笋尖,“上次供销社王主任来收竹筐,说比县城货还好,给的价也高。”
宋玉双突然拍板:“就这么定了!让远山带两个徒弟,把竹器铺开起来,将来给孩子当家底。”
她又往傅煜城碗里添了勺汤,“你在部队安心干,家里有我们呢。”
不管傅远山是怎么想的,云棠音反正是猜到了宋玉双的意思……
一旦开了店,这就等于是让傅远山合情合理的带着怀孕的蒋建华分家了。
云棠音没说什么,低头吃饭。
显然蒋建华也已经懂了,一句话都没说。
夜里,傅远山在灯下编篮,紫竹篾在指间转得飞快。
傅煜城端着油灯凑过去,看见竹篮边缘编出回纹花样:“这花样哪学的?”
傅煜城说着话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本本,封面烫着金字:“这是我托人给你办的退伍军人证明,虽然你没正式入伍,但文工团那阵子也算为部队出过力。”
他往傅远山手里塞,“拿着吧。”
傅远山捏着红本本,指腹蹭过烫金的字迹,突然往灶房走:“我烧点水,给你烫烫脚。”
灶膛里的火苗映着他的侧脸,不知是火光还是别的,眼眶亮闪闪的。
云棠音看着院里晾着的紫竹篮,突然对傅煜城说:“你看,这军功章的架子,倒把一家人的心都串在一块儿了。”
傅煜城从背后搂住她,下巴抵着发顶:“本来就在一块儿,只是这架子让咱看得更清楚了。”
窗外的月光落在竹架上,军功章的金边在夜色里泛着柔光,竹缝里的腊梅开得正盛,香气混着竹香,漫了满院。
傅远山在灶房哼起当年文工团的调子,笛声般清亮的嗓音,倒比任何乐曲都动听。
第二天一早,紫竹篮挂上竹架时,全村人都来看热闹。
李婶摸着竹架上的梅花直咂嘴:“远山这手艺,不去县城开铺子可惜了!”
二柱子的娘更是拉着傅远山的胳膊:“给我家柱子编个竹马,我用两斤红糖换!”
傅煜城站在人群里,看着傅远山被乡亲们围着问东问西,脸上的笑容比军功章还亮。
云棠音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你看,这事儿还是妥了。”
傅煜城点了点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单纯的觉得……
如果傅远山就这么分家搬出去了,似乎对于自己来说,也能算是一件好事。
第120章 该认就得认了
傅煜城正望着傅远山被乡亲们围住的背影,云棠音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二哥这阵仗,倒比你庆功会还热闹。”
“他该得的。”傅煜城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我昨儿托张团长打听了,县城有个文化馆正招手工艺师傅,我把二哥的竹编样图送过去了。”
云棠音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能吃上公家饭?”
“还得看他意思。”傅煜城往院里瞥了眼,“他要是想自己开铺子,我就去供销社租个柜台。”
说话间,傅远山拨开人群进来,手里攥着把零碎的毛票:“刚卖了三个竹杯,换了两斤红糖。”
他把糖往蒋建华手里塞,“你拿着吧。”
蒋建华捏着糖纸笑:“这就开始挣钱了?那西厢房的门板可得换个新的,我昨儿看了,底下都朽了。”
“我这就去砍木头。”傅远山往墙角抄斧头,被傅煜城按住。
“我去吧。”傅煜城夺过斧头,“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再说编竹篮以后可能是你的本行。”
傅远山愣了愣,突然往他兜里塞了个竹制的哨子:“给孩子做的,等他长牙了啃着玩。”
哨子上还缠着圈红绳,是蒋建华绣虎头鞋剩下的边角料。
宋玉双挎着菜篮回来时,身后跟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远山,这位是文化馆的刘干事,来看你的竹编。”
刘干事摸着竹架上的梅花纹,连连点头:“傅师傅这手艺,够得上县级非遗!我们馆想给你办个展,再开班收徒,每月发三十五块工资,怎么样?”
傅远山手里的竹篾“啪”地掉在地上:“我……我?”
“怎么,还觉得自己不配?”蒋建华扶着腰站起来,“他文工团那会儿就是文艺骨干,教过战士们吹笛子呢!”
刘干事眼睛更亮了:“还会乐器?那正好,我们馆缺个音乐老师,你可以身兼两职。”
傅煜城往刘干事手里塞了杯山楂茶:“我二哥脸皮薄,您容他想想。要不先把竹编展品定下?我看这只喜鹊登梅篮就极好。”
刘干事捧着紫竹篮端详:“就它了!下月初开展,我派车来取。”
他临走前又掏出张纸条,“这是教材清单,您要是愿意教课,抽空去领了回来看看。”
傅远山捏着教材,指腹在“民间工艺美术”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傅煜城拍着他的肩膀笑:“二哥,当年你让我去部队见世面,如今该我让你去别的地方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