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人脑袋里那颗玩意,看着是比胸腔里那颗玩意构造复杂,实际上真要变起来,可容易太多了。

洗脑易,洗心才难。

纳言广场午时内开放,一行人刻意等时辰过半后才进场,本身不参与置评,只旁观言论。

“好家伙,果然几乎都在讨论刘家村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呢,说黑说白说什么的全有。”叶甚指了指纳言石上密密麻麻贴着的纸张,“看来引发的民众关注,比我预计得还恐怖,按今日这架势,此事至少能再屠了三天的纳言广场。”

想起这是行话,她又补了句解释:“屠了纳言广场的意思,是指最近发生了某件不得了的大事,关于它的讨论屠遍整个纳言广场,甚至是各地的纳言广场。一般来说民间关注的事杂七杂八的,这种空前一致的大事可不多见。”

阮誉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一张张看起那些新鲜的言论来。

『依在下看,那六人固然罪行不妥,但绝对错在情理之中,罪不至死。不知为鬼如何计数,就为人来看,倘若刘默儿连杀五人不算失格,哪还有恶鬼?所幸恶鬼已除,大快人心!』

『在下同意,非因生而为人,只因做不到比那六人更好。毋庸置疑,孰能做到不害他人而自保,在下佩服之至,叹自己偏私无能为力。最后幸存那人,受罚三年甚合理,死岂非矫枉过正?』

『类似情况,古早有之,“易子而食”形容的正是闹饥荒时,父母交换稚子当做食物,不然何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诚乃自私,同时亦是谁人被逼至绝路都会犯的无奈之举,该当宽恕之。』

『那厉鬼死得未必冤枉,点子由他提出,抽签剩给他的恰是死签,实像报应!换在下更建议人人食自身一小部位,或者等一人先行饿死,不也妙哉?此鬼生前能想到如此馊主意,足以见得本质非是善类。』

『前言妙哉?恕难苟同。等一人先行饿死,无异于直言如虎眈眈其中体质最虚者先死而食之。抽签虽残忍,至少择得尚属公平,不似此言虚伪作呕,实则仗其身强力壮,欲弱肉强食罢!』

……

另一头,尉迟鸿跟着卫霁,亦在纳言广场里看得专注。

总体观之,仅偶有几位过激人士认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骂天璇教修士除祟纯属多事,绝大多数人对刘开等人还是深表理解的,看来所作所为还算顺应民意。可哪怕是支持他们的言论,其中某些对刘默儿的污蔑太过,依旧让卫霁冷了脸,脱口驳出“说得什么荒唐话”。

转了半晌,卫霁好不容易才在底下翻到一张淹没在刘家村相关讨论里的纸,双眼一亮,抬手招呼道:“你们看这个,提到了有天璇教修士……”

被她召之即来的自然只有尉迟鸿,再举目张望,哪还看得到另外两人的半点影子?

卫霁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气势汹汹地往广场入口跑去:“可有看到与我打扮相似,一男一女两名修士从这出去?”

场倌掏掏耳朵,仿佛早有预料会被这么问:“有,其中那名女修还托我说,待会若有人问起他们,就帮她捎句话。”

“……什么话?”

“同门本是同林鸟,除祟临头各自飞。”

叶甚在茶楼上远远瞅见那一袭熟悉的白衣提着剑从纳言广场冲了出来,环顾一圈后恨恨跺脚的样子,忍不住趴在窗柩上大笑不止。

“虽然之前说找个机会和他们分头行动,是我顺口说的。”全程围观的阮誉亦不禁莞尔,边唏嘘道,“但能这么个找机会法,只能感叹不愧是你。”

叶甚被卫霁吃瘪的一幕逗得喉咙都笑干了,猛灌一杯茶后,终是长出一口气:“总算甩掉了师姐和师兄这两个麻烦的拖油瓶,该去干真正的正事了。”

听见阮誉失笑,她瞪了一眼:“有什么好笑的?这正事貌似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正事吧。”

“不是后半句,而是前半句难免让人觉得,甚甚好生不念同门情谊。”阮誉撑着下巴,食指轻点了两下她喝空的茶盏。

见叶甚脸上大写的不服,他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她昨日说过的话:“师姐艺高人胆大,还望赐教。”

“无事麻烦拖油瓶,有事艺高人胆大。唉,还好被用完就丢的可怜人不是我。”

叶甚:“……”

之后两位可怜人何去何从,叶甚才懒得关心,确认人已走远,她便拖着阮誉,御剑飞向了何姣的老家。

自然,这次要求的是对方御剑。

叶甚轻飘飘地在言辛剑上坐下,无奈摊手道:“别问,问就是那坑爹老头要我尽量少用仙力,御剑消耗虽不大,但横竖又没同门在,阮誉你总不至于小气到让我搭个顺风剑也计较吧?”

阮誉笑了笑,连连道好,转而又想起什么:“不过,即使没他们在,你这么称呼我,行走民间难保不引人注意,毕竟我这名比较家喻户晓……你懂的。”

叶甚“呃”了一声,寻思是这么个理:“不如叫回言辛?”

“那倒不必,其实和言辛剑一样,我还有个不常称呼的字,就像你的‘改之’,你可以直接用字唤我。”

“哦,那你字是什么?”

阮誉将望向天涯尽头绵长的目光淡淡收了回,重新介绍起自己。

“在下姓阮,名誉。”

“字不誉。”

世无人兮亦已久

天璇教太师,姓阮,名誉,字不誉。

事实上这些,叶甚早就知道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年她为了搞垮天璇教,能打听到的和太师相关信息,无不被她通过光明正道加上旁门左道通通打听了个底朝天。

除了那把没什么用武之地,更多被拿去当扇子使的言辛剑,确实没能挖出来。

然而这个不怎么被称呼的字,不仅没能幸免,还被她恶意调侃了一番。

“不誉?这字写在纸上乍看像极了不举。”彼时的玉门宫颇为热闹,叶甚一瞅右边板起张脸的风满楼,自觉失言,遂凑到左边何姣的耳旁补充道,“还姓阮,啧啧。”

“无仞!”何姣嗔怪道,轻轻撞了她一下。

何姣听没听懂不知道,总之自那以后,民间便有了各种奇奇怪怪关于太师那方面不行的流言,在她的推波助澜下传得还愈来愈离谱……

往事不堪回首,这会的叶甚还要把戏演到底。

她身子一歪,做出险些栽倒的样子:“就这?名誉,字不誉,没见过这么偷懒取名字的。”

阮誉用“一个直接倒过来取出沈十口这种名字的人也好意思指责别人偷懒”的眼神盯着叶甚,盯得她愈发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