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就连刚才还指着刘默儿骂骂咧咧的刘开,都不由得落下了泪,朝这母子二人跪了下去。

风满楼不知何时来到了刘家村,目睹此景后长叹不已,上前对刘默儿保证道:“刘默儿,你且放心去,我会派弟兄们找回你的尸骨,同你母亲一道好生安葬。至于刘开,就罚他给你们守墓三年,可好?”

刘默儿抬起头,看了眼不住点头的母亲,又看了眼默认受罚的刘开。

终于,缓缓点了头。

随后,迟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卫霁和尉迟鸿撑着伞站在雨中,给刘默儿和他母亲施了安魂术,那两道鬼影越来越虚幻,终是化为两道黑烟,彻底消散在了这场雨中。

雨下得极大,将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想来待今夜过后,雨霁天晴,一切都会了无痕迹。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四位修士在众村民的千恩万谢中被送走,看他们发自内心感激的模样,该是自此对天璇教改观了。

叶甚觉得自己分明应该松口气,却不知怎的想到方才那幕,这口气仍是堵在心窝掉不下来。

天色已晚,风满楼请他们回寨中休息一晚再动身折返。叶甚想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问他道:“大风还记不记得,你当时在我们屋里反驳刘开时,说了一句‘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违背无辜之人的意志,剥夺其生命,此为恶’?”

“记得,改之认为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说得很对。我就是想问问,那何为善呢?”

“善的话……”风满楼思忖片刻,将那话反了过来,“愿付出生命也不伤害无辜之人,此为善。”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违背无辜之人的意志,剥夺其生命,此为恶。

愿付出生命也不伤害无辜之人,此为善。

叶甚清晰可闻自己心底叹息的声音。

当真不愧是他能坦然说出口的话。

但,除他之外,又有几人能做到?

同门本是同林鸟

四个人一起除祟的效率快得惊人,纵然这祟本身段位不高,能在短短三日内处理完事,也依然不多见。

不过翌日前去辞行,风满楼称赞他们办事敏捷的时候,叶甚当然不会这么说。

她说得十分不脸红:“还行吧,差不多就是本教修士除祟的平均速度,大风以后遇到麻烦的话,欢迎找我们解决,我给你友情价,保证童叟无欺!”

齐刷刷收到三把同门的眼刀子,努力帮天璇教提升好感的叶甚有苦说不出。

风满楼就欣赏她这副有趣的性子,不禁放声大笑,拍了拍叶甚肩膀道:“好!他日若得闲,定去贵教叨扰改之。”

叶甚拍拍那只沉甸甸的大手,跟着笑了:“一言为定,我今后要是途经此地,也定上山叨扰大风。”

被这幅兄友妹恭的和谐画面晾着的三人中,唯有阮誉皱了眉头。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来往有些……”他迟疑着问另外两位,“过于亲密?”

卫霁其人和其剑截然相反,用着风月剑,却最不懂风月之事,一脸冷漠地答:“没觉得,不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

尉迟鸿懂是懂,可惜此行他显然关注的目光都放在了卫霁身上,想想亦回答:“没觉得,改之师妹一向擅于交际,和我们来往时并无差别。”

阮誉在完全不在一个思考方向的他们身上碰了钉子,干脆在御剑下山的时候直接问了当事人。

结果当事人头也不回地答了第三个“没觉得”,说自己与大风一见如故。

阮誉耐着性子自认为好心地提醒她:“可毕竟男女有别,还是注意……”

“男女有别这四个字,别人说或许有道理。”叶甚总算回头看向他,隐隐牵出一个坏笑,“唯有刚见面就佯装不会仙法只能拉着我的手飞的某位太师,说起来好生没道理呢。”

阮誉:“……”

一行人各怀心思,御剑飞下了定胜山。

“尉迟鸿。”卫霁抬头望着远方,破天荒主动叫了这个名字,“依我看,这次除祟解决得太快,返教不着急,慢慢回去就是了你说呢?”

“啊?对哦,既然都出来了,我们不妨去玩一玩。”尉迟鸿有些受宠若惊,但头点得相当迅速。

阮誉看着身前御剑的人,好整以暇地跟风问道:“我没意见你说呢?”

叶甚还不清楚这位逞胜好斗的二师姐是在图谋找个地方逼她切磋,不动声色地附议:“好啊,正巧我觉得作为修士,除祟解决了也有必要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什么地方?”

“纳言广场。”

三人不解,齐声道:“那地方有什么必要去看的?”

“此言差矣。”叶甚故弄玄虚地摇摇食指,认真给这三位都挺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讲起凡世的道理来。

“其一,摸清民意,取长补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想必大家都听过,就边陲之地这点小地方,刘家村的事不用半天,肯定闹得附近人尽皆知。而纳言广场,正是体察民意的最佳去处,我们去那里,摸一摸民众对此事的看法,借此反思自己做得合不合适,以待下次改进。”

“其二呢,就是我们的教规了。先‘悯生’,后‘问道’,为什么?为的是提醒我们体恤苍生,关心世人。民间向来不缺鬼怪作祟,但不是人人都有钱有时间去找修士的,纳言广场里必有的是线索。这类隐情得我们主动去找,有需要就去帮助人家,方能不负初心,不负教规。”

卫霁和尉迟鸿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被如此正义凛然的长篇大论给说服了。

于是加快御剑,飞向了最近的纳言广场。

阮誉自然明白这番话的用意,等人说完,他才慢悠悠地评价道:“我发现,甚甚你最可怕的一点,其实是洗脑人的忽悠能力罢?为了要达成的不可说目的,能说掰扯就掰扯一大堆无可挑剔无比正当的理由来,当真是可怕。”

叶甚挑了挑眉,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