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慈善财!”
众人:“……”
“误会误会,都赖自家兄弟有眼无珠,请仙君们海涵。”姚石一溜烟从他们身后绕出来赔笑。
赔完了,扭头瞪着对面喝道:“几天不见,死老铁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要让当家的知道,你敢打劫他大老远请来除祟的天璇教修士,仔细你那肥屁股!”
为首那人见姚石出面,心里暗骂谁让你人又不高还站在后头,前头两位仙君挡得这么严实,谁看得到你啊。
心里再骂,手不忘收起大刀,弯腰抱拳道:“拜见各位仙君,铁纪得罪了。”
众人面面相觑,回了一礼,表示不必放在心上。
唯独叶甚关注的是铁纪刚刚所喊,好奇问道:“等等,打劫的话是那样说吗?难道不应该是‘留下买路财’?”
铁纪憨憨挠头,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那是寻常的土匪强盗,不是我们。我们跟着当家的在这儿占山为王,初心只是想保护一方百姓,向来劫富济贫,绝不发黑财,全都用来做慈善事的。”
叶甚乐了,果然是他,是她认识的那个他的行事风格。
“哦?”仍是卫霁带头询问,“你们当家的叫?”
“风满楼。”这次是姚石回答的,语气满是崇敬,“当家的可不像我们都是些大老粗,他爹娘是有文化的,才取得出这么好听的名字。”
从姚石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定胜团明面上是山间草寇,实则并非恶人。
一路观察下来,寨子里的人不仅对客人周到热情,和亲朋好友也是打成一片,无论是待客还是待友,都好得出奇。置身其中,与其感觉在山野村寨,倒更像在世外桃源。
他们被安置在了一处独立的连屋中,待进门后,倾盆大雨很快就倒了下来。
好在室内烛火通明,干净清爽,衣食住行皆已准备齐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野味佳肴,众人一尝,无不称赞美味。
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师大人放下筷子,面露惊喜,见叶甚晶亮的眼眸隔着盈盈烛火带着浅浅揶揄看过来,张口无声地问了三个字:“怎么样?”
阮誉颔首轻笑,亦用口型答复:“来对了。”
吃饱喝足后,四人便围坐在了正门前的土炕上,准备讨论正事。
卫霁纵然心气高了些,却到底是柳浥尘教出的徒弟,不是那种目中无人之辈,尉迟鸿自顾自絮叨了一路,她记得就提到过改之师妹的这个朋友,乃本届星斗赛文斗第一,才识过人,如此想来,他的理论知识应是四人中最深厚的。
遂拿出那张诉纸,推了过去:“不如先让言辛谈谈他的看法。”
见左右二人都没什么意见,阮誉也就大方接过了。
在场仅有他事先没看过此次除祟的具体情况,叶甚知会他时,只说决定去的地方有和范以棠相关的线索,他便欣然应邀,跟了她一道下山。
即使没怎么亲眼见过世面,但凭他的道行,浏览一遍心里已大致有了数。
阮誉放下诉纸,食指点了点重复出现的“山石”二字:“厉鬼索命,多得是更简单残暴的死法,可这只厉鬼很有意思,挺爱干苦力的,非要舍近求远推山石来砸死想杀的人,费力不说,还容易失了准头。若说一个是巧合,那么四个死者都是的话,足以见得,‘被山石砸死’是它的执念。”
叶甚瞬间明了他的意思:“做鬼不像做人,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执念。所以这鬼执念的根源,在于他就是这么死的,抑或是类似这么死的,被砸死嘛,无外乎就是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卫霁:“……这话听得怪别扭的,说得好像你做过鬼似的。”
叶甚干笑两声,她何止做过鬼?还是只执念修仙的画皮鬼呢!
“不仅如此,还有。”阮誉转而指向“一次比一次大”那句,继续分析下去,“纵然身为厉鬼,但毕竟鬼无实体,他能一次次推下更大的山石去砸死人,力气显然比常鬼更大。由此可以推测,他生前的力气也比常人更大。”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只厉鬼生前应当是成年男子,很可能是刘家村里靠卖力气营生的村民,例如铁匠、石匠、瓦工、搬运工……此类人最有可能。”
“我们不妨顺着这条猜测,去打听一下刘家村近半年的死者,尤其是和已被砸死的那四个人密切接触过的。一旦知晓那厉鬼的身份,如果还有谁与其死相关,我们只需轮流盯住,那鬼迟早会现身。”阮誉说完了他的结论。
在师兄师姐的愣神中,叶甚率先很给太师面子地鼓起了掌。
可话说回来,这人也忒可怕了,姚石也不过是三言两语描述了下大致情况,好好的大活人怎么比她还了解鬼,一眼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自雨声中传来,紧接着门被叩响,门外传来了一个她倍感熟悉、又太久不曾听过的声音。
“几位仙君可在?在下风满楼。”
那个声音穿过记忆里弥远的百年岁月,和某个在茶楼雅间熏香袅袅中向她打招呼的声音慢慢重叠
“皇女别来无恙?在下风满楼。”
同根相煎何太急
叶甚打开门,看见了伞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此时的风满楼自然不是记忆里作为皇女右臂的那个风满楼,他的目光礼貌却疏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客气地问道:“这位仙君是……”
叶甚收回心神,同样客气地回道:“天璇教太傅弟子,叶改之。这三位是我的同门,言辛、尉迟鸿和卫霁。”
“见过诸位,也感谢此番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帮忙除祟。”风满楼丝毫没因寨中当家的身份而自恃,礼数端得甚至比姚石他们还周全。
然而那副看着好说话的皮囊,说变就变作了活阎王。
他的眼神陡然冷冽下去,竟比雨夜的雷电还更毛骨悚然,转头狠狠丢出手中的伞,击在后头那人的身上,寒声斥道:“愣在那淋什么雨?还不滚进来!”
外面雨势极大,那人没打伞早被淋成了落汤鸡,面色苍白,浑身抖得像筛糠,模样看着怪可怜的,叶甚便顺手拿了块巾帕递给他擦。
不料巾帕还没碰到人,他直接惶惶然地噗通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哀声求道:“请仙君救救我!”
卫霁皱眉:“你先起来,好好说话。”
“无妨。”风满楼低头瞥了一眼,“就让他跪着把事情交代清楚吧。”
见那人仍抖得不知从何开口,叶甚赶紧帮他打起了圆场,转对着风满楼问道:“当家的,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