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赦迟疑了下,才?叹息着开口。
“他说……溺水之人,为了求得一线生机,纵使见到浮萍,亦会抱住不放。”
隐隐都城紫阳开
这趟一离一回, 除了替叶甚和阮誉打掩护的那两位,没有惊动天璇教任何人,文婳更是绝对的机密, 以致于?当事鬼起初还想着有幸被“请”来第一修仙门派, 能大饱眼福游一游传闻中的五行山, 结果却?是……
直到初七赴约前,她都被“关”在元弼殿, 不让出去?半步。
“你这是诈骗。”
文婳顶着白骨真身?,两根腿骨交叉盘坐书案前, 昂起一颗骷髅头, 冲向伏案专注画皮的某女,忿忿指责道。
叶甚头也没抬:“我没骗你, 你答应的时候又?没问。”
文婳被噎住, 刚要再驳,坐在对面批阅折子的阮誉帮着解释道:“你也清楚现在身?处的是第一修仙门派, 哪个不怕死的妖魔鬼怪敢到此?一游?”
叶甚完成最后?一笔,连笔带皮一起放下,淡定地吹了吹颜料:“婳娘别忘了,你不是真的安妱娣, 没法靠融气隐匿气息, 我由得?你出门, 至多百步就得?去?替你收尸了。”
文婳夹在中间,简直被妇唱夫随妇又?随的这两人给气笑了。
“……行行, 你们?为我好, 你们?都有理。”她没好气地道, 劈手夺过递来的那张皮,起身?一抖, 白骨熟练地套了进去?。
“喂,这都画了十几次了,可以了吧。”文婳揽镜自照,顺带换成了这张脸主人的声?音画皮鬼连脸都能随意变换,声?音则更不在话下。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转了个圈:“怎么样?这回有几分像?”
阮誉看的是画皮鬼,夸的却?是画皮人:“越画越像,依我看足够以假乱真了。”
叶甚双手撑在书案上,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差不多就按这个画吧,下次我再给两颊那块充点气,显得?更娃娃脸一些。”
“可惜……”她对上文婳暗含几分凌人盛气的眼睛,转了转略酸痛的手腕,“画皮终究只是画皮,有形易,神形兼备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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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誉笑了笑:“道理不假,不过她这样,估计反而更像安祥怕极了的那位吧。”
“那倒是,所以我也不怎么担心。”叶甚亦笑,只是多了一丝冷嘲,“其实要应付安祥,有形足矣,他姐姐的神,他早就比不上我们?了解了。”
好歹要装一场,回山后?,文婳已听他们?详细讲过关于?要装对象的种种,自然听得?懂“那位”,指的是与安妱娣共存于?一体内的长姐。
她放下铜镜,扯了扯脸皮:“那位算是实打实的厉鬼吧?你们?最好再多说点细节,这样我可以装得?更像。”
叶甚苦笑着摇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了。那晚我们?迟来一步,没能亲眼见到那位,还是后?来听大风说的,所以……”
“那去?找那个大风不就得?了?”文婳奇道,“你们?不是去?过人家家里除祟么,直接用太虚诀穿行两地一趟,让他帮着参谋参谋呗。”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道。
“为什么?你们?交情不够铁?”
叶甚看着那张自己亲手所画的皮,长而粗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肤白、纤瘦、面庞幼嫩,犹如稚子般无害。
正?是与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
她沉默片刻,才语焉不详地道:“正?因?为交情铁,所以这种天璇教的家务事,不该、也不想?把他一个外人拉进来。”
文婳左瞅瞅右瞅瞅,怎么瞅气氛都颇为微妙。
她琢磨着话里八成还另有隐情,只不过与她无关,她也不是个爱好奇的性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反正?我没你们?清楚,你们?觉得?够糊弄过去?就行。”
想?想?又?道:“哦,对了,到时候隔着那么远,你们?到底打算用什么法子传声??用仙法,还是用传音石?”
叶甚收回杂念,食指轻摇继而指向了对面:“都不是。”
“那还能怎么指点?”
被指到的那人会意起身?,走了过来,文婳一时不防,眉心冷不丁被抬指点住,不禁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动。”阮誉开口的语气轻淡依旧,却?莫名令她不敢置疑,“只须分点鬼气给我。”
鸡皮疙瘩消下去?后?,文婳立马反应过来这定然就是那所谓的法子,一缕黑气极不情愿地缓缓渗出,顺着那根手指缠绕过去?:“这啥玩意啊……”
袖手在一旁看热闹的叶甚帮他解释:“沆瀣诀。”
初七,眨眼便?至。
紫阳街在邺京十八街中本不算繁华,今日却?由于?那个轰动的邀约,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围观人群以纳言广场为中心蜂拥赶至,其中不乏外地来客,更有甚者前一晚便?卷了铺盖露天而睡,只为抢占到一个靠前的好位置。
看看周遭的茶楼和酒肆,门窗也尽数打开,再看里边嘴上众说纷纭的看客,近乎人手一份拓印的那张纸。
“我倒不是信天璇教,而是信写这封信的。你们?想?想?她一介女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当众对质,那些惨绝人寰的冤屈,怎么可能不是真实受过的!”
“那不见得?,没准只是记恨家里偏心,联合天璇教反咬一口呢!要我说啊,你别想?当然认为谁死谁冤,有些鬼生前就不是什么好种,一旦死得?不遂自个愿,她就觉得?冤屈,觉得?全天下都欠她的哩!”
“说得?是!虚张声?势谁不会?你且看吧,自家鬼须得?自家人磨,等安祥出面,一切原形自然毕露。”
“哈哈哈他肯定这么说啊,谁让他去?快活铺押了不少钱在天璇教那边呢,想?大捞一笔呗!”
“笑什么笑!原形毕不毕露尚不好说,你就认定了安祥会出面?我还感觉他根本不敢来呢!他要是敢来,这两桌的酒钱,我请!”
“记上记上!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区区两桌酒钱也值得?惦记,我帮他付就是了。”旁桌一位青衣绀裙的女子撇嘴道,说完甩了甩麻花辫,放下三桌的钱便?起身?走了。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