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道:“改日再会。”
“甚甚在想?什么?”阮誉半躺在榻上,见?叶甚写好了除祟回执招呼天璇教的?信鸽送去给秣陵太守,却依然纠结着一张脸。
“想?二师姐一家的?事。”叶甚关好窗户,转而叹道,“指引卫氏夫妇魂归天璇,我不知是好是坏,以后会不会后悔,但说心里话,方才听他们那么说,我是松了一口?气的?,想?着好赖能再拖延一段时日再说,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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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像我之前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阮誉沉吟片刻,提醒她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远非你我可以操之己手。”
叶甚点点头又摇摇头,走到床沿拉起?被?子板起?了脸:“轮得?到你个?当务之急就是休息的?在这给我讲大道理?当初本姑娘可是躺了整整七天,你不睡够十二个?时辰,不许下?床。”
美人放了狠话还肯给自己掖被?子,阮誉自然顺从地躺平,又觉得?她这副故作严肃的?样?子委实有点好笑,好笑之余不忘顺杆往上爬:“若下?床后能得?一盘海蛎炣豆腐,约莫能好上大半。”
叶甚同样?在想?美人体虚气弱还惦念着美食,中的?就是她吃软不吃硬的?下?怀,自认栽了,扶额答应:“行行行,你安心休息,我做便是。”
不过她起?身后,又琢磨出两人对话有些不对味,忍不住多嘴道:“话说回来,这听起?来似乎不太像是亲如姐弟的?关系。”
阮誉眼角带笑:“那像什么?”
叶甚答得?十分诚恳:“像母子。”
阮誉:“……”
于是自抬辈分的?那位便被?礼貌且坚决地,赶出了房门。
叶甚对着紧闭的?门板瞪了半天眼珠子,最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嘟嘟囔囔地回了隔壁的?房间,至于嘟囔了些什么听不清晰,无外乎是“无趣”、“经不起?逗”、“不就开个?玩笑活跃一下?”、“再说明明是句大实话”……之类的?云云。
翻来覆去仍毫无睡意,她索性披衣坐起?,斜靠在窗前望起?那轮玉盘来。
忽然发现,近月来不是劳碌就是奔波,竟疏于忙里偷闲,许久未曾落个?清静,这么好好地赏月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呢?
思及此处,眼前似有朵朵烟花绽放,所能忆起?的?,大抵就是那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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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满月之夜,月色正当好,繁星灿满天,叶甚无意发现有两颗星靠得?极近,像是连成一对,粲然相映,不逊于那晚摘星崖顶被?人为点亮的?火树银花,压倒了四?周的?大片群星。
她无端想?起?那对恩爱的?道侣,天成宛如这双星,纵沦为野鬼残魂,却能做到此心不变,矢志不渝,无形之中仿佛散发出惊人的?光彩,令她挪不开眼。
许是此情?此景太过于静好,连叶甚这个?从不信命的?人都被?感染,心神大缓,不禁往幸处去考虑。
阮誉说的?有理,未尝没有奇迹发生,保不准这就是卫余晖和邵卿的?命星,而他们便如同这熠熠星光一般,能长久不息。
放松下?来困意即涌上心头,她正欲阖上窗,偏头瞥见?隔壁的?窗户开着,然而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帮阮誉关严实,总归不会是此刻处于安眠的?他开的?,又想?着夜深露重多少于人不利,遂抬手送去一缕秋风,给他顺道关上了。
然后放心地插上窗梢,轻轻打了个?哈欠,便闭眼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有些事,一觉无梦的?叶甚不会知道。
比如月过中天时分,那两颗星终于燃尽了回光返照前的?最后一分颜色,双双从天际坠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真的?会后悔。
再比如那扇窗后,有一双明显还清醒着的?、倒映出银河霄汉的?眼眸。
她亦不知道,他永远不可能安眠。
翌日起?床,路过隔壁房间,叶甚确认房内安静无声,才踱去了客栈的?后厨。
一问,猛然意识到自己答应得?爽快,却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眼下?已至深秋,并不比上次出来恰值食用佳季,秣陵的?饮食习惯也与圭州多有不同,导致她问遍了厨房,又亲自跑遍了集市,结果连海蛎的?影子都没瞧见?。
叶甚眉头紧锁地往回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拍脑袋。
她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
阮誉开口?索求前还会不知道这儿难觅他要的?食材?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要是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窘态,不心里笑她三百回,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又默默把“沈十口?”三个?字努力划掉。
在客栈门口?转悠半晌,叶甚那股闷气最终还是被?心软打败,转身再往云狐林的?方向而去。
待到晚膳时,叶甚才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听见?房中淡淡应了一声,她便端着食盘进去投喂那位难伺候的?太师大人了。
观对方衣容穿戴齐整坐在桌前,气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她得?以放下?心,将食盘置于桌面上,掀开了盅盖。
阮誉瞟了一眼,面上并没有意外的?神情?。
看这副模样?叶甚怎么也发不出火,话在口?中转了好几轮,吐出来却没剩多少气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实在没有海蛎,所以我自己做主改了。”
不等表态她再抢话道:“不过这可不算欠你一顿,鱼盅同样?也是我亲手做的?,就连这条鲈鱼,都是我跑去云狐林,找白狐带我下?河捉的?够意思了吧?”
闻言阮誉抬眸多看了她好几眼,见?她确实换了一身衣服,发梢亦略显潮湿,心口?有某处愈发被?暖意熨帖得?塌陷了下?去。
“我本以为……”他握了握拳,到底忍住没抬起?手,“甚甚发现找不到食材,会干脆赖掉这笔账。”
“说的?什么话!”叶甚有些不满地拍了下?桌子,“且不说之前我仙力透支时,不誉也是这么做的?。就说这回除祟,出力主要在你,我固有赖账的?毛病,也不会不看场合好吧。知恩图报,互助精诚,乃人之常情?也。”
她一边据理力争,一边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坛桑落酒来,给两人各满上一杯:“不是客套,我真先吃过了,这盘都是做给你的?,要喝酒我倒可以作陪。”
阮誉低低笑出了声,不同以往日常而发自肺腑,连眼底都染上了晶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