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打在她身上,汗意消去?,余寒不减。
她望着座上少女明艳秾丽的眉眼?,唇瓣几乎被咬出血丝:“郡主若是心慕世?子,大可去?讨他欢心,何?苦在这?里为难我!”
事到如今,她仍然以为崔宝音是因为江世?柏的缘故,才会待她不同,又指出她怀胎之?事。
崔宝音闻言,面上笑?意冷下去?的同时,抬手便将手边一盏冷茶泼向贺初茵,待见到她发丝湿淋淋地贴在脸上,神情惊愕,眼?睫微颤之?时,她方才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冷眼?睨她,淡声问道:“现在清醒了吗?”
江世?柏?
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心慕他。
贺初茵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
崔宝音不耐烦听她说话,屈指敲了敲桌,开门?见山地问道:“撺掇姨娘催逼家?里给阿窈相看定亲,是你做的吧?怕月份大了肚子显怀,到时候还没嫁进江家?便声名狼藉,又舍不得孩子,怕落了胎便拿捏不住江世?柏,所以才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想等嫡姐出了阁便顺理成章带着腹中胎儿一块儿进江家?的门??”
她起身行到贺初茵面前,鼓了鼓掌,捏住贺初茵的下巴,令她无可躲避地对?上自己的目光,轻声赞叹道:“好?算计啊贺三小姐。”
一直费尽心思深藏心底的隐秘和?筹谋像一张纸似的,这?么轻易就?被崔宝音戳破,贺初茵慌乱之?下,心里更是惊惧交加。
她眼?底不由涌出泪来,哀求地看着崔宝音。
崔宝音松开手,微微弯唇,神情温和?地为她将颈边凌乱的衣领整理好?:“放心,本郡主不会将你的秘密宣泄出去?,但是该怎么做,想必你也知道,嗯?”
仲夏时节炽烈的阳光穿过葱茏的花木,从窗外照进来,落到她脸上,那么明亮而生动。
看得贺初茵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忍住泪意,哑声开口:“我知道了。”
崔宝音满意地弯了弯眼?,下一瞬,却见着花厅外男人颀长的身影,她面上神情瞬间?变得委屈起来,大步走到那人面前,好?奇地看向他:“谢玄奚,你怎么来了?”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扳回一城呢。
她心思快速地转动着,紧接着又大声质问他:“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上回不是都把我送你的东西退回来了吗,你还来做什?么?”
她看起来气愤极了,眼?神明亮,嘴唇殷红,一张一合地,半刻也不停歇,像在水里游来游去?不停吐泡泡的小金鱼。
谢玄奚为这?形容有些想笑?。
但又觉得不应该。
谢玄奚轻咳一声,向她作了一揖:“谢某正?是为上次的事,来向郡主赔罪。”
他后来听崔照说漏嘴,才知道她那日因着他的缘故,连午膳都没用?。
一直想来寻她,却始终找不到好?的理由。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他说罢,又顿了顿:“不过似乎,我来的不是时候。”
崔宝音鼓了鼓腮。
他果然看见了!
她圆溜溜的眼?睛忽地一转,将手掌张开举到他眼?前:“可不是嘛,你看,我手都红了!你给我吹吹?我听人说,吹一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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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等谢玄奚说话,又将手收回来,心疼地端详着自己微红的指尖。
好?像这?指尖不是因为捏贺初茵脸捏红的,而且被茶盏烫红、被重物压红的。
谢玄奚叹气:“既如此,郡主要保重贵体才是。”
所以也要好?好?吃饭。
崔宝音点了点头,又转过身看了眼?贺初茵。
她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自然不怕她出去?乱说,却担心谢玄奚见着她欺负贺初茵,对?她观感变差。
是的,她已经想好?要怎么扳回一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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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没有什?么比她把谢玄奚拿下,然后在狠狠地玩弄他之?后,再无情地抛弃他更能?找回面子了。
可是,谢玄奚本来就?不喜欢她。
她不能?让他更讨厌她了。
她抬起眼?,试探地问道:“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
谢玄奚垂眼?。
他看见她游刃有余地诱供贺三,看见她捏着贺三的脸威胁,明暗交杂的光影里,她像一朵设色浓丽的牡丹,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一直当做孩子的,总觉得稚嫩的小姑娘,原来早就?是一位合格的,被权术浸淫的世?家?贵女了,她温软天真的面容下,有着不输于旁人的心性手段。
他想,这?样也很好?。
至少这?样,他不用?担心她受人欺负。
他收回思绪,将她的忐忑看在眼?里,温和?一笑?:“什?么也没看见。”
崔宝音轻轻呼出一口气:“真的?”
“真的。”谢玄奚越过她瘦削的肩颈,望见花厅中立在阴影里的贺三,复又轻声道,“看来郡主还有事,如此我便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