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叙偷偷抬眼,觑见自家公?子面上阴晴不定的神情,待亭中人走?后,方才轻声道?:“听说?贺家正在给贺二小姐相看亲事,琼阳郡主设宴请贺三来,恐怕也正是为了这事。”

否则今日这赏荷宴,恐怕是没有贺三的位置。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想这才叫晦气?呢。

谁能想到他们从山路另一边绕过来也能遇着这贺三,还被他家公?子听见贺三这么诋毁琼阳郡主。

谢玄奚淡淡“嗯”了一声,出了小眉山,正巧便见着崔宝音带着贺初窈,与贺初茵两人狭路相逢。

他腕底一翻,指尖微动,一颗石子便从他手中弹射出去,正中贺初茵身?边那婢女的膝盖。

婢女只觉膝盖一软,紧接着便忍不住往前一跪,变故陡生之际,乔婉婷被吓得浑身?一颤,而?贺初茵则是再度抚上了小腹。

在她?们面前的崔宝音显然也望见这一幕,她?眉梢微挑,下一瞬,面上便浮出些?许软笑:“贺小姐,千万要当心脚下呀。”

贺初茵薄唇抿得更紧,一时竟不知她?是单纯提醒,还是意有所?指。

良久,她?方才轻声道?:“多谢郡主提醒,我会的。”

第 46 章

崔宝音朝她点了点头, 唇边含笑?,直至望着贺初茵两人离开,方才偏过头去看身边的采棠,语气轻快道:“再让厨房蒸上一笼红豆薏米糕, 用?我私库里那套粉玉荷花盏盛了给小姐们送过去?。”

这?不是今天安排的糕点, 但做起来也并不费事, 红豆粉与薏米粉都是后厨里常备的物什?。

宴开时,红豆薏米糕正好送上来。玲珑剔透的粉玉荷花盏中托着一只梅花样式, 上下两层润白,中间?一层暗红的红豆薏米糕,看起来精巧而别致。

“这?是什么?”席间有人望着荷花盏中的糕点,好?奇问道。

崔宝音眉眼?弯弯地答道:“是红豆薏米糕,寻常人家?里做这?糕点,是将红豆粉与薏米粉混在一起,但我觉得将它们分开, 做成这?样会好?看一些。”

众人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做法, 听她说罢便忍不住要尝一尝, 唯独贺初茵眼?睑低垂,小口地品着沁了荷香的六安瓜片茶。

直到宴席散去?,贺初茵桌案上,那一枚红豆薏米糕, 也仍旧原模原样, 半点未被动过。

崔宝音歪过头唤折萱:“你觉不觉得, 贺三小姐好?似落了东西在咱们这?儿?”

折萱会意福身:“那奴婢这?便去?将她请回来。”

崔宝音“嗯”了一声, “将她请去?花厅罢, ”她说完,又对?贺初窈叮嘱道:“你先去?花厅, 一会儿就?在屏风后听我们说话,听着什?么都不许发出声响。”

她神情郑重,看得贺初窈也正?经起来,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不发出声响!”

崔宝音哭笑?不得地将她的手按下去?,叹气道:“可惜阿姝没来。”

不然今日她能?瞧见好?大一桩热闹。

不过也没事,等她回头说给她听就?是。

崔宝音慢吞吞地到花厅时,贺初茵已经在厅中等了许久了。

郡主身边的婢女来寻她时,她先确认了一番,并没见有什?么东西遗失,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随着婢女到了花厅。

却没成想等了许久,也不见郡主来。

她忍不住开口问婢女,婢女却只说具体是什?么东西她也不知,还是等郡主来了再说。

贺初茵只好?沉住气,继续等崔宝音。

好?在总算是等到了。

见着那一抹松花黄的身影出现在厅前,贺初茵立时站起来,朝她唤道:“郡主。”

崔宝音唇角微扬:“贺三小姐。”

她目光清亮,让贺初茵几乎有种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不自在地避开崔宝音的目光,声音微轻:“听闻郡主拾到了我的东西,不知是……”

崔宝音“啊”了一声:“那个啊,”她拖长了尾音,笑?眼?盈盈,语气诚恳,“我骗你的。”

贺初茵:“……什?么?”

崔宝音去?到主位上坐下,朝她眨了眨眼?:“方才席上我见三小姐一点没用?那红豆薏米糕,是不喜欢?”

“没、没有,”贺初茵声音微颤,很快便镇定下来,抬头望着她,轻声道,“只是我近来胃口不好?,浪费郡主一番心意,实是对?不住。”

“怎么会胃口不好?呢?”崔宝音微微蹙眉,“请大夫看过了吗?正?好?,我们府上的府医最善调理脾胃。”

她扬声就?要唤采棠去?请府医,却被贺初茵急切打断:“不用?了!”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急切,她抿了抿唇,又缓和?了语气:“我已请大夫开过药了,正?喝着呢,不必劳烦郡主了。”

抬眼?望见崔宝音似笑?非笑?的一双眼?,贺初茵只觉如坐针毡,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起身开口告辞之?际,却听得上首少女声音柔婉,语气轻淡地问道:“是不必劳烦,还是不敢劳烦?”

这?一番机锋磨得贺初窈在屏风后都快打哈欠了。

这?些字她每一个都听得懂,但怎么就?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继续凝神静听。

贺初茵缓慢地捏紧了手心的帕子,咬着唇强颜欢笑?道:“郡主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她站起身,微微一欠,“想来郡主并未拾得我的东西,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她说罢,又是轻轻一笑?:“说起来不怕郡主笑?话,定远侯世?子,这?会儿应当还在外头等我。”

崔宝音也笑?:“那你珠胎暗结的事,江世?柏也知道吗?”

她语气仍然轻轻淡淡,然而听在贺初茵耳中却不亚于平地惊雷!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连遮掩都忘了,只直直地望着她:“你……你怎么会……”

分明花厅里四面透风,外面又有花木笼罩,她穿着轻薄的罗衫,身上甚至还觉得有些凉意,背后却忍不住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