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关心一件事,于是出声打断哥哥:“那、那他老师的死,真和咱们家有关系吗?”
“怎么可能!”崔照像被人踩到尾巴似的,几乎是立时便扬声反驳,“他老师可是镇北将军宿千山!杀敌无数、战功赫赫的人物!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他嘴唇嗫嚅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说。
崔家人不会这样做,但底下的人呢?任何一个家族势力都是盘根错节,他不知道,更不能担保,宿千山的死,是不是真和崔家没有关系。
况且,若是误会,那为什么这些年来,被谢家频频针对,叔父却始终无动于衷?
崔宝音轻笑一声:“我也觉得不可能。并且,他们手里并没有实际证据。哥哥你也说了,他们是一直在找你们麻烦,但我观谢玄奚行事,看得出来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她伸手绞着披在肩头的一缕发丝,语调懒散:“他手里若有证据,早来报复我们了。”她说完,话锋一转,温软的眉眼间也带上了些凛冽的厉色,“再说就算他老师真是死在我爹手上,那也一定是他咎由自取。我凭什么怵他?”
“他若不来招我心烦便也罢了,但若是惹我不快,我可不会管他是什么少傅世子!”
开玩笑,谢玄奚不是好惹的,难道她就是了?
她抬眼,重又看向越家的方向,面露杀气。
崔照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认出那是越家所在的方向,联想到今日坊间四起的传闻,只觉得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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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康坊,宣平侯府中。
谢玄奚正在翻看手下人送上来的画册。
圣旨下得突然,他往日远在雍州,所识朝臣不过数位,如今到了定京,自然得提前熟悉京中各路人马,分清敌友,好做打算。
为着这事,苍叙与忙前忙后,今日才终于将册子呈到了自家公子案前。
见公子面前的册子已经翻到京中贵女那一卷,指尖落在页角,久久未动。
他微微踮起脚,瞥见画像上的人,是琼阳郡主崔宝音,贵女卷开头第一页。可是不对呀……他记得方才公子不是已经翻到贵女卷最末一页了吗?这是又往回翻了?
苍叙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您在想什么?”
公子近年来一直针对崔家人的事,他作为贴身侍卫自然也是清楚……看公子的样子,莫非是打算将琼阳郡主也纳入此列?
谢玄奚沉吟:“我在想……这位琼阳郡主,看起来麻烦得很。”
苍叙闻言,下意识就要点头,点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啊?”
他有心想问为什么,但想着公子的性子,知道问了多半也是白问,公子不一定有耐心答他,索性闭了嘴,自己琢磨起来。
但他显然琢磨不出来。
虽说琼阳郡主是不学无术了些,嚣张任性了些,又好饮宴玩乐,锦衣华服,容色清俊的少年郎君,可她的家世容貌摆在那里,这些也算不得过分。
况且,曾与她有过往来的世家公子,青年才俊们,后来虽为她所弃,可却没一个说过她不好的。甚至在外听见旁人诋毁郡主,还急赤白脸地与其争论,不许他们胡说呢!
无论怎么看,这琼阳郡主和“麻烦”两个字都不沾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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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照来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他原本还想就越宴的事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教妹妹知道知道好歹,然后再去越家顺手解决了这桩麻烦事,只是没等他憋出两句话,便有婢女得了他身边小厮的传话进迟芳馆来找他,说是工部那边有事,请他回去商议。
他前脚刚走,崔宝音后脚便唤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梳罢妆后连早膳也顾不上用,就要气势汹汹地出门,准备去越家教训越宴。
谁知她一只脚刚踏出房门,采棠又提着裙摆小步疾跑来到了她面前,很有些着急道:“郡主!不好了郡主,越公子也病倒了!”
崔宝音顿时将迈出门槛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第 5 章
为免越宴把病气过给了自己,崔宝音决定暂时还是先不要去越家了。
转眼便到了裴信姝设春日宴的日子。
因她初归定京,外祖母怜惜她孤身一人,所以将人接到了自家府上,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府中。
自然今日这春日宴便也就设在定国公府上,却春园中。
崔宝音掐着时间到了国公府,方下马车,贺初窈就已经比候在府门前的接引侍女更快一步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却春园去。
崔宝音由她拉着自己,翘唇笑着问她:“都说了让你在府中等我一块儿,怎么样,这回倒是来得早了,遇着什么好玩儿的人事没?”
她赴宴素来不赶早,倒不是特意要摆架子,只是她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来。往日里赴宴,总是与贺初窈约着一块儿,唯独这次,贺初窈早早地让人送了信到迟芳馆,说是她得和母亲一块儿出门,只能先到定国公府等她。
贺初窈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什么人,方才重重叹了声气:“我坐在那儿都快睡着了!”
她与母亲坐了一会儿,听众位夫人聚在一块儿聊天,从胭脂水粉说到诗会花宴,又将话题引到今日赴宴的小辈身上,然后夸这个钟灵毓秀,那个龙章凤姿,总之没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崔宝音轻哼一声:“活该!”
两人正说着话,却春园便到了。
贺初窈方想开口说话,不料下一瞬却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母亲身边的婢女半拉半拽地请走了,即便如此,她也没忘记挣扎着冲好姐妹大喊:“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崔宝音不置可否地抬了抬下巴,而后便打量起眼前的园子来。
园门边栽着几株错落有致的芭蕉,进了门便见一泓清池,池岸曲折,岸边接长廊,廊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太湖石垒叠成的假山,周遭遍植海棠,远远望去,仿似一蓬粉雪堆在山外云边。
丫鬟们拥着她穿过了游廊,正在海棠树下或坐或立,赏花观鱼的众人,恰在此际,纷纷似有所感般回过头,入目便是一片煌煌灼艳之色。
认出来人,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朝她福了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