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崔宝音一边问,一边将红封接过来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薄纸,不像银票,反而像是……房屋地契,想到这里,她手抖了抖,下一瞬便听见谢玄奚温声答道:“压岁钱。”
“你?不是喜欢去春浦山跑马吗?我在那儿?给你?置办了一处宅子,春日里你?去了那边,便也能有处歇脚的地方。”
这人真?是……
崔宝音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哪有人除夕夜就封压岁钱的。”她咬了咬唇,“我都?没给你?准备年礼。”
也不是特意没准备,只是她还没想好要送他什么,打?算今晚回去在私库里慢慢挑呢。
谢玄奚弯了弯唇:“不用给我准备,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她已经是他此生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得她垂青,实他之幸。除了她之外,他再?无所求。
“我想做第一个给你?封压岁钱的人。除夕夜兴许是太早了,可我又怕若是到了明日,我们宝音就无暇顾及区区一个谢玄奚了。”
崔宝音弯起小腿踢了他一下。
说?得好像她是什么薄情寡幸的负心汉一样。
她轻哼一声:“少装了,你?明明清楚,也不是谁第一个给本?郡主封压岁钱本?郡主都?要收的。”
垂拱殿内忽然有人声喧嚷,崔宝音循声望去,“宴散了,我得去拜别帝后还有太后娘娘了。”
她说?罢,便急急往垂拱殿跑去,不出五步,又回过头?来,低声快语:“明日见谢玄奚。”
谢玄奚讶然一笑,明知她已经跑远,再?听不见他说?话?,仍旧低低道了声好。
明日见。
拜别了帝后与太后,崔宝音便同爹娘一道坐轿辇出了宫,再?乘马车回府。辘辘的车马声催得她昏昏欲睡,但她到底强打?起精神,待回了迟芳馆,匆匆洗漱后才躺回床上。
小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她便被渴醒,起身饮了盏冷茶,又问在耳房里守岁的几?个婢女:“什么时辰了?”
抱雪挑了帘子进来答道:“回郡主,才亥时呢。”
崔宝音捧着茶盏,想起来今日在宫宴上,太子妃说?太子今日佩着的荷包,是她成婚前绣的,没想到太子竟一直佩在身上。
她轻咳一声,唤抱雪:“把我的针线笸箩拿来。”
“这么晚了,郡主要这个做什么?”抱雪一边去拿笸箩一边问道。
崔宝音将长发挽起来,随意插了支簪子固定住,“睡不着了,不如和你?们一块儿?守岁,顺便做点针线活玩玩,就当打?发时间。”
抱雪不疑有他,笑着将笸箩端过来,又道:“那我去把她们也叫进来,陪郡主说?说?话?。”
崔宝音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要给谢玄奚绣个什么花样好呢?
鸳鸯?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这个不行,太难绣了,一晚上肯定绣不好。
不如还是竹吧。
这个好绣,也衬他。
只是,要怎么下针呢?
折萱等三人挑了帘子进来,便见着自家郡主一手捏着块云母色的团花纹织锦布料,一手捏着绣花针,正举棋不定。
她轻声笑道:“郡主要给谢大人做什么?不如奴婢们帮您打?打?下手?”
崔宝音撇了撇嘴,口是心非道:“谁说?是给他做了?我自己做着玩儿?不行?”
她说?罢,过了会儿?,朝折萱的方向挪了挪凳子:“好姐姐,依你?看,我要是用这块料子,再?配上芰荷色的丝线,绣两?竿翠竹如何?”
第 87 章
崔宝音熬了一宿, 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知道一睁眼,便?见着折萱采棠寄云抱雪四个丫鬟在她床前齐齐福身说道:“新岁伊始,祝郡主吉祥如意, 福寿安康。”
她闭了闭眼, 仍觉困倦, 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摸出来四张沉甸甸的红封,分给四人, 又倒回床上。
折萱接了红封,还没来得及谢郡主赏赐,眼见她又要睡下,连忙软声哄道:“不行呀郡主,不能再睡了,您忘了,今日用过早膳您还要随王爷王妃出门, 去崔家长公主和老太爷拜贺新年呢。”
是……崔宝音哈欠连天地坐起来, 今天还要去向祖母祖父拜年, 她真的不能再睡了……
任折萱和采棠像捞鱼一般将自己捞到了妆镜前,崔宝音又闭着眼坐在凳子?上,由着她们将自己搓扁捏圆,直到梳妆罢, 被婢女们拥着出了迟芳馆, 受了新年里第一缕朔风吹拂, 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又跑回房里将枕边的荷包揣进?袖口, 这才?道:“走吧!”
到了膳厅里,一见着爹娘, 宝音便?弯眸笑道:“去岁千般皆如愿,今年万事定?称心。①女儿祝爹娘新春嘉平,长乐未央。”她说完,伸出两?只手,“快快快我的压岁钱呢!”
“多大的人了还要压岁钱,也不知羞。”宋嘉瑶嗔笑着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封拍到她手上。
宋嘉瑶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虽说昨天她才?用?这话堵了谢玄奚,但?今天被亲娘这么说她却又不肯认了,她振振有词道:
“话虽如此,但?我在爹娘面前不就是小孩吗!您和爹都成家了,我都长这么大了,每年初一祖母和祖父都还要给你们压岁钱呢!”
“就你歪理?多。”崔鹤行也笑着将红封放到她手上,“坐下用?膳吧。”
桌上已?布了万年粮,五辛盘,和椒酒,剩下也有昨日的剩菜,并几碟今早厨下新做的点心与元宝茶。
崔宝音惦记着一会儿上街玩,草草用?了一些便?停了筷子?,但?也没先走,只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盯着爹娘,等他们不紧不慢地搁了筷子?,用?绢帕擦了嘴,她方才?起身,像小鸡崽似的跟在两?人后头往外走。
到年节时候,定?京城总有难得?的好天气,接连几日不曾雨雪,朱雀街上干干净净,只有昨夜爆竹炸开飘落的红纸屑,晴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只一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