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来,又?躺回去,唉声叹道:“也不知道朝堂上?是个什么情形。”
她都“病”得这么严重了,如果谢玄奚和她爹不能趁这个机会大做文章一举将对方窝端了,那就太枉费她一番心血了。
折萱也叹气,退到房门外,问管信件收发的采棠:“谢大人还没来信么?”
两人这些日子见不着面,便每日都要通信。眼看这会儿天色已晚,按理来说谢大人也该来信了。
她家?郡主被王爷诓着在家?里装病,日子过得实在太凄苦,要是每天和谢大人的通信也还断了,那郡主可该怎么办啊。
“来了来了!”院子里伺候洒扫的小丫鬟喘着气小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封信。
她并不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只知道每日这个时候门房都会来交给她一封信,让她送到郡主房里,采棠姐姐也特地交代过,但凡收着信,一刻也不能耽搁,必要及时送来。
折萱眉眼间顷刻便染上?笑?意,接了信朝屋里去,却见郡主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将信压在一旁桌上?的茶壶下,扯来薄毯为郡主盖上?,这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
谢玄奚今日便能下地了。
晚间喝过药后,第一桩事?是去大理寺。
大理寺的官差今天才将两名嫌犯的身份背景查清楚,一个是寒窗苦读十年,一朝中?了进士,却被人威胁,将功名拱手相让的穷困书生;一个虽是出身世家?大族,但因是庶出,在族中?光景也不好。
身份背景查清楚了,旁的事?也就好办了。
带了侯府标识的马车一到大理寺衙门,姜直便带着一众官差迎了过来,赔着笑?道:“谢大人伤还没好,怎么就来了?我们?办事?您还不放心?”
夜寒风重,谢玄奚身着墨蓝底银线绣松竹交领长?衫,外披斗篷,立在青瓦屋檐下,摇晃的风灯映着他潋滟的眉眼,看起来十足的秀丽与雅致。
他轻声一笑?,挑了挑眉,语气温和道:“确实不放心。”
姜直面上?神情一僵,笑?意就这么凝在脸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半晌,他才干笑?两声:“哈哈,谢大人还是这么心直口快……那您今日来是?”
谢玄奚温声道:“自然是来审人。你们?审不出来,谢某只好代劳。”
说罢,他略一颔首,算是言尽于?此,不必再寒暄的意思,步履不停地越过一众官吏,往刑狱中?走去。
姜直还欲再言,却被紧紧跟在谢玄奚身后的苍叙拦住,与此同时,他手上?亮出一道令牌,皮笑?肉不笑?道:“姜大人不必慌张,我家?大人乃是奉旨前来,不会坏了规矩。”
姜直重重应了一声,高声向已经大步走远的谢玄奚招呼道:“那谢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提啊!”
在他身后,有人悄声道:“咱们?就这么把这功劳拱手相让啊?”
姜直转过头,“啧”了一声。
又?有人明白了上?峰的意思,代为开口:“快半个月都没啃下来的硬骨头,还功劳?现如今这世道,你我行?事?,无过便是有功了。”
第 80 章
谢玄奚到了刑狱里, 四名狱卒便将两名伤痕累累的嫌犯提到了他面前。
他们伤得太?重,提着他们的狱卒一松手,两人便浑身脱力地瘫倒在了地上。蓬乱的长发覆住了他们的面容,然而即使不看他们的神情, 谢玄奚也知道?, 他们见了他, 只怕是?鄙夷比惊惧更多。
硬骨头么。
他哂笑一声,气定神闲地抿了口李节风奉上来的茶, 是?姜直待客的私藏,茶汤清透,入口醇厚。
一盏茶饮完,谢玄奚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两人身上,语气清淡地开口:“半个?月了,都说?自己冤枉,但凡问起刺杀的事, 就咬死了不?知道?。也不知是该说你们蠢还是天真。”
他说?完, 便有一人冷笑道?:“谢大人要?审我们, 自有千百种罪名往我们身上安,我们认不?认,又有什么要?紧。”
谢玄奚侧过脸,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狱卒, 狱卒立时?上前, 恭谨道?:“说?话的这人名唤程显, 便是?那中了进士却被人顶替功名的书生;另一人唤作郭奕, 出身芜东郭家?。”
谢玄奚“噢”了一声:“原来是?读书人, 难怪这般铁骨铮铮,这倒是?你们大理寺的不?对了。放在?雍州, 镇北军擒了敌军,尚且也不?会折辱俘虏,更遑论动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苍叙嗤道?:“两军交战,尚且光明磊落你死我活,却没?这些书生文人这么多阴险的花样,竟将心思打到无辜之人身上,也不?怕遭了天谴!”
程显低垂着头,浑身颤了一下,没?再?说?话。
“不?肯交代也无妨,大理寺的人心软,我这个?人却不?同,雍州出身的兵蛮子?,哪个?没?见过尸山血海?昨天还?坐在?一块儿吃饭喝酒的人,转眼就成一具死尸,运气好的还?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的丢条胳膊腿儿是?常事。”
谢玄奚勾唇,无声笑了一下,昳丽的眉眼在?灯烛的映照下显得幽深莫测,“当然,你们也不?是?精怪,只有一条命,我肯定不?能这么玩,玩坏了上哪儿去找第二?个?程显和郭奕,是?不?是??”
他端起茶盏,朝最近的狱卒抬了抬下巴:“去蘩楼里把刀功最好的厨子?请过来,听?闻一条六寸长的鱼,经由?他的手,能切出三百六十片,不?知换成人,他又能切多少刀?正好,程夫人与郭老夫人也该吃宵夜了,不?如就由?本官摆宴,也好请她?们欣赏一下名厨的刀功?”
始终不?发一言的郭奕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震悚地盯着他看:“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找到她?们?”谢玄奚温和一笑,“我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不?,你不?能……”
“我不?能?”他语气愉悦,倏而神情一变,眸光狠厉地看向他,嗓音森然:“你以?为你们是?对谁下的手?你以?为你们如今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教我做事,又是?托了谁的福?倘若她?真有什么事,你们这两条贱命,也不?过堪堪能做个?添头。”
谢玄奚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袖,“便将宴设在?花厅里吧,把这两个?……”他顿了一下,“把他们带下去,到时?候洗一洗身上的血腥味,再?把嘴堵上,别惊扰了我们的贵客,就让他们在?屏风后看着,大理寺是?如何宴客的。”
“听?闻三年前襄北大旱,百姓之间亦曾易子?而食。同样是?啖食至亲血肉,也不?知程夫人和郭老夫人,又将会是?何种心情?”
郭奕浑身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疯子?、你真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谢玄奚颔首:“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郭公子?果然慧眼如炬。然而慧极必伤,这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呢?”
郭奕看着他,仿佛恨不?能饮他血餐他肉一般,双目赤红,整个?人的身子?却慢慢地塌了下去,脊背一点点地弯倒,直到贴在?地上,他哽咽着开口:“我说?、我说?……”
谢玄奚慢声问道?:“说?什么?”
“是?我干的,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