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见我吗?
连垃圾桶里有垃圾都忍不了的人,怎么能忍住不刷的饭盒呢?
--
研究所的医生们住的地方都是精装单间,向妙清环顾四周,地板上和窗台上没有半丝灰尘,床铺整洁没有一丝褶皱。
唯独桌上凌乱不堪。
四五个药盒凌乱扔在那里,不是白逢州的作风。
没一会儿,白逢州拎着刷干净的饭盒回来了:“小姨,我送你回去。”
余光看见桌上的药盒被拆开,瓶装药上面的密封铝箔片扔在桌上。
向妙清说:“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消炎药还没吃,刚好看见你桌上有,你不会介意吧?”
因为向妙清突然过来,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白逢州已经完全忘记自已桌上还有故意凌乱搁置的药盒。
现在看见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白逢州快速将这一团凌乱清理干净,暗恼自已今天没有昨天撑得时间久。
他提着垃圾袋:“走吧小姨,我送你回去。”
“逢州,”向妙清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你的强迫症有些严重了。”
白逢州眼神一闪:“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一看就能看出来呀,”向妙清说,“你的房间只有床、书桌和衣柜,乍一看简洁,仔细一看,复杂的很。”
“床腿和地砖线持平,桌腿也一样持平,”她打开衣柜,“从左边开始,衣服由深到浅,抽屉里肯定放着整齐的裤子。”
说着,她拉开第一格抽屉,果然裤子也是由深到浅排列开。
“下一格,都不用动脑猜,一定是”
“别打开!”向妙清的手刚碰到,就被白逢州喊停。
“ok,”向妙清微笑着问,“是不是也是按照深浅排列?”
白逢州盯着她,几秒过后。
“嗯。”
“逢州,你为什么不治疗呢?”向妙清叹了口气,掰开手指认真地说,“一年有8760个小时,你每天加班几乎全年无歇,就算每天有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才1825个小时。”
“这样一看,你清醒的时间里有6935个小时。以你的强迫症程度,我认为你被困扰的时间占这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差不多2311个小时。”
“那么也就是说,这一年里,你有96.2天在做无意义的事情,”向妙清看着他,“你们医生的时间不是最宝贵的吗,三个多月,足够多少患者康复呀?”
安静一瞬。
“不能这样算。”白逢州眼睫轻颤,“如果你把人生所有下班和午休时间算到一起,那么所有人都不需要假期。我承认我的强迫症不算轻,但也没有耽误工作。每天加班,就是为了弥补被耽误的时间。”
说完,白逢州拿上饭盒:“我送你回去。”
“你累吗?”向妙清轻声问他。
白逢州说:“我很好。”
“那么十年后的你,也会给我这样的回答吗?”向妙清看着他,“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老了后。”
白逢州沉声:“只是比别人少量多次做些事情而已。”
“而已?”向妙清走到他面前,“当你老了,手不稳时,你就没有办法及时处理掉让你不舒服的事情时。到时候你会抓狂,会崩溃,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每分每秒都处在困境中。”
向妙清说,“我也是焦虑症患者,读过很多这方面的书。躯体化反应会发生在患者身上的任何地方,或许会呼吸困难,或许会头晕……而所有人都是从‘而已’开始的。”
白逢州面色阴沉:“这是我自已的事情。”
“对,我只是个外人,”向妙清说,“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说‘研究所不让外人进’这种话。”
白逢州眸色凌厉:“那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希望你变得健康。”
“我很健康!”白逢州扬声。
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讲话,他通常缄口不言。因为面对的那些人并不懂他,只是一味站在自已的角度来教他做事。
除却工作之外,他不喜欢和认知低的人沟通,费时费力。
一开始,他以为小姨是例外的,毕竟是同病相怜。
可还未等完全敞开心扉,就看见了小姨的真实面目。
白逢州说:“每个人都会老去,每个人都会患不同的病,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死法,每一家都有难念的经。小姨还是管好自已,即然手臂已经康复了,明天我送你回悦城,和你姐姐团聚。”
白逢州将失望隐藏得极深,就连身经百战的向妙清都没能发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已过于心急,已经触犯了白逢州的底线。将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再次扯远,比一开始更远。
向妙清垂眸,再抬眼时变得人畜无害:“逢州,你要赶我走了吗?我只是心疼你,你不会嫌我烦了吧?”
白逢州眸中的凌厉渐渐淡去,他移开视线:“再过几天实验结束我也回去了。”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呀,何必麻烦你再送给我一次呢?”向妙清问他,“这几天应该会很轻松吧,不如最后一天我们去逛街呀,我想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