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看看时间还早，顾秋月决定先去李彩凤家走一趟，探探口风。

李彩凤家住在院子东头，顾秋月到时，她正在门口洗菜。

“彩凤姐，忙着呢？”顾秋月笑着打招呼。

李彩凤显然没料到顾秋月会来，手上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才抬头笑道：“秋月啊，你怎么来了？快里面坐。”

“不了”顾秋月自然地蹲下身，帮着拣菜，“一会就该去接华华他们放学了，我来呢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接着就把接到手套的任务跟李彩凤说了一遍，“这个任务比较紧，我想着彩凤姐可能要多忙一阵子了。”

李彩凤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手上无意识地搓着一棵青菜：“瞧你说的，咱们作坊里的嫂子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但咱们是一体的呀。”顾秋月观察着她的反应，“咱们都是军属，本就该互帮互助，王主任说了，这次任务要是完成得好，将来还会多给咱作坊多一点的任务。”

李彩凤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下去：“这……我怕忙不过来呢，家里孩子皮，我婆婆因为身体不好，又想到这里来养病，我得多费时间照料。”

顾秋月心中疑窦更深，李彩凤家的情况她是知道的，婆婆虽然年纪大但身体硬朗，以前来过几次，还能帮着照顾孩子，这次怎么说是来养病的呢？

“没关系，时间上可以灵活安排。”顾秋月不动声色地说，“只要在规定日期前完成就行。”

从李彩凤家出来，顾秋月心里的疑团更重了，李彩凤的表现确实反常，但要就此断定她与那伙计有勾结，还为时过早。

夜幕渐渐降临，顾秋月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计划，脚下不自觉加快了往幼儿园去的脚步，生怕耽误了接孩子，路过家属院门口时，她听见门卫室的值班小战士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同志，这里是军属区，非请勿入，您找谁得先登记，还要让里面的人来接你。”

“哎呦，小同志，我、我走错了，我这就走……”

一个点头哈腰的背影慌忙从门卫室窗口退开，一转身，正好和顾秋月打了个照面。

顾秋月的心猛地一沉，看来张秀梅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但此刻跟上去肯定会打草惊蛇，她去幼儿园接上两个孩子，却没有回家，而是朝在纺织厂工作的周大姐家走去。

第120章临时工

夜幕低垂，家属院里各家各户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炒菜的香味和孩子们的嬉笑声飘散在空气中，一派温馨平和的景象，可顾秋月的心却揪得紧紧的，那个伙计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先拉着两个孩子回家，看孩子爸爸还没回来，就从口袋里摸出钱和粮票，“华华，双双妈妈突然有点急事要去找周阿姨一下，你先去隔壁张婶子家玩一会儿，看看图画书，妈妈半个小时就来接你，好不好？要是饿了就让张婶子家的小柱哥哥带你们去食堂先吃饭，可以吗？”

顾秋月和谢时屿平时都挺忙的，有时候也会把两个孩子寄存到邻居家，张嫂子也算是老熟人了，而且两个孩子也早熟悉了这套流程。

又跟张嫂子客气了几句，才转身往楼房那里走。

周大姐也是军属，当时纺织厂正好有工作，她就被安排了进去，她也是军属院里第一批住上楼房的家属。

顾秋月敲开门时，周大姐正端着饭碗，一见是她，连忙热情地拉进门。

“秋月啊，怎么这个点来了？吃饭没？快坐下一起吃点儿！”周大姐说着就要去拿碗筷。

顾秋月连忙摆手：“周姐别忙活了，我吃过了，来找您是想打听个人。”

周大姐见她神色严肃，放下饭碗：“啥事这么着急？你说。”

顾秋月详细描述了那个伙计的模样特征，周大姐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你说的是不是瘦高个，左眉梢有颗痣，说话时总喜欢搓手？”

“对！就是他！”顾秋月心头一紧，“周姐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那是我们厂销售科新来的临时工，叫王二柱。”周大姐压低声音，“这人名声可不咋地，听说以前在别的厂就爱搞小动作，怎么，他招惹你们作坊了？”

顾秋月将前后事情简单说了说，周大姐听得直皱眉头。

“这个王二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周大姐啐了一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前几天我听销售科的小刘说，王二柱最近好像搭上了什么外面的关系，神神秘秘的，上班时还偷偷往外溜。”

顾秋月心里“咯噔”一下，谢过周大姐后，心事重重地往家走。

第二天一早，作坊里格外热闹，听说接了一中校办工厂的活儿，军嫂们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顾秋月安排工作时，特意留意李彩凤的反应。

果然，李彩凤今天心不在焉，缝纫时频频出错，不是线走歪了就是针距不均匀，一旁的赵小红忍不住抱怨：“彩凤姐，你今天咋回事？这都返工第三回了！”

李彩凤慌忙道歉，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顾秋月走过去，温和地说：“彩凤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歇会儿？”

李彩凤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

中午休息时，顾秋月特意找到李彩凤，两人坐在院里的石凳上。

“彩凤姐，咱们都是一个院的姐妹，有什么困难不妨直说。”顾秋月轻声说，“我看你这两天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家里遇到难处了？”

李彩凤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半晌才哽咽道：“秋月，我……我婆婆查出病了，得做手术，家里钱不够……”

顾秋月顿时明白了：“所以王二柱找过你，答应给你钱？”

李彩凤猛地抬头，眼中含泪：“你怎么知道？他、他是找过我，说只要我在交货时动点手脚，让作坊信誉受损，就给我一笔钱，可我发誓！我没答应！我真的没答应！”

顾秋月拍拍她的手：“我相信你，但有困难要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下午干活时，李彩凤明显踏实了许多，顾秋月趁机改进了工作方式，实行分组作业和质量互检，张秀梅主动要求和李彩凤一组，既帮忙又监督。

交货日前一天，质检时突然发现一批手套线头粗糙，大家顿时慌了神。

“肯定是赶工太急出的问题！”赵小红急得直跺脚，“明天就要交货了，这可咋办？”

顾秋月当机立断：“姐妹们，今晚加个班，能返工多少是多少，咱们军属作坊不能失信于人！”

令人意外的是，李彩凤第一个响应：“我留下！这事我也有责任，今天我检查的那批没仔细看。”

那天晚上，作坊的灯亮到深夜，顾秋月买来宵夜，大家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反而比平时更加融洽，李彩凤格外卖力，一个人返工了将近一半的次品。

第二天，张秀梅和顾秋月一起把手套送去市一中校办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