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也没个休假意识,年初三宣传科就开始上班了,不过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也有人凑在一起闲聊,诚如谢时屿所说,这是个清闲的活计。
而且几个同事和主任都是比较好相处的人,尤其是一位叫孙娟的女同事,两人简直是一见如故,主任赵大姐也很和气,夸她年前那篇“新年新气象”稿子写得硬气、思想新。
这天,中午下班,因为谢时屿说了中午不回来吃,顾秋月也不打算开伙,想到食堂吃过饭再回家。
回来路过家属院墙根底下,正碰到王招娣几个军属在那儿边晒太阳边议论着什么。
王招娣见直过顾秋月尖细的嗓音拔高响起:“哟,有些人命真好,大学名额说不要就不要,转头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后门走得硬气。”
“可不,装清高,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帮腔者斜睨过来。
顾秋月仿佛才看到她们,微微挑了下眉,眼神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哦?是王招娣同志啊,怎么,家里的活儿干完了?这么有闲心在这儿‘指点江山’?”
她根本不理会对方具体的酸话,目光掠过她们,像看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我进不进办公室,坐不坐得住,靠的是真本事,写出来的东西领导认可。
不像有些人,本事没有,闲话一堆,除了眼红嚼舌根,怕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吧?建议有空多去扫盲班巩固巩固,省得一张嘴就暴露水平,平白让人笑话。”
“你……”王招娣被气只想上去挠花顾秋月的脸,但被边的上军嫂拉走了。
快到家时,张嫂子和对门的陈嫂子以及几位玩得好的嫂子也坐在墙根下晒太阳,见顾秋月回来,就问“秋月妹子,王招娣那娘们又闹玄蛾子了?”
顾秋月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纷纷竖了竖大拇指,张嫂子拍着大腿说:“就该这么对付王招娣那个烂舌根的,我疑心院里的那些风言风语就是她传出来的。”
“哦?什么事?”顾秋月好奇,想着她是不是该多跟这些嫂子接触一下,免得自己“脱轨”。
张嫂子气愤地说:“有人说……说你当初那么痛快地放弃大学推荐名额,其实是早就跟上面说好了,拿名额换好处,换的就是宣传科那个清闲岗位!”
宣传科那个清闲岗位? 顾秋月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真实的困惑,她进宣传科是谢时屿牵线不假,但那是名额风波之后,而且当时赵大姐明确说了是“缺人手”才让她去的。
这“早就说好”、“名额换岗位”从何说起?再说,宣传科一个工作岗位,能跟大学推荐名额等价交换?这逻辑也太荒谬了。
看到顾秋月眼中那纯粹的迷茫和不解,张嫂子和其他几个悄悄竖起耳朵的嫂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这谣言多半是空穴来风,故意泼脏水的。
“唉,”陈嫂子叹了口气,这才把话补充完整,“我听说,三团那个刘营长家的王素芬也报名争那个大学名额了,最后没争上,就让她家刘营长托人想去宣传科,结果赵主任那边说暂时不缺人了……这不,她就觉得是你‘抢’了她的位置,非说是你拿放弃名额当筹码,提前占了坑,把她给顶了!”
顾秋月听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放弃名额是出于对时局的判断和对谢时屿处境的考量;进宣传科是机缘巧合,工作也勤勤恳恳,结果到了这位王素芬嫂子嘴里,就成了处心积虑、利益交换?就因为对方自己没得到名额,又没能进宣传科,这双重失意就全算到她顾秋月头上了?
顾秋月压下火气,轻笑一声,带着洞悉的嘲讽:“原来根子在这儿,那王嫂子,倒真是会‘联想’。”
张嫂子劝道:“秋月妹子,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心里不痛快乱说,大家心里明白,赵主任公正,你稿子也好。”
孙嫂子接口:“就是,王素芬争名额时思想汇报都写不好,宣传科更不够格。”
顾秋月笑容得体,眼底却凉:“谢谢嫂子们,清者自清,我顾秋月问心无愧,放弃名额是我不想跟爱人两地分居,进宣传科是组织信任,我尽本分,至于别人怎么想……”她语气转冷,“只能说明有些人心里有鬼,或纯粹眼红。”
张嫂子不安道:“可闲话传开对你名声……”
“名声?”顾秋月挑眉,“造谣一张嘴,我若急着对质解释,反显得心虚,正合她意。她不就是想看我跳脚?我偏不。”
她姿态从容,“谣言如尘土,越踩扬越高,站得稳,风一吹就落,时间久了,谁是金子谁是土坷垃,大家心里清楚。”
她对张嫂子颔首:“谢谢提醒,我心里有数,赶稿先回。”说完,腰背挺直,步伐沉稳地离开,背影淡定而不可侵犯。
树荫下,陈嫂子嘀咕:“这气度……王素芬踢铁板了。”
另一人道:“谢副团家的看着和气,可不是面团。”
李嫂子叹气:“但愿唾沫星子真能吹散吧。”心里却觉顾秋月这不动声色的姿态,比吵闹更让王素芬难受,谢副团家这媳妇,不好惹,家属院往后更“热闹”了。
第27章忽略不计
回到家中,顾秋月靠上门板,强撑的从容淡定全都从脸上褪去,疲惫浮现出来,她真不明白,自己都没见过那个叫王素芬的嫂子,她怎么能把自己的不满就这么随意地发汇到别人头上?
张嫂子那句“更热闹了”的叹息,仿佛还在耳边。
她深吸口气,倒了点空间水喝下,名声她自然也在意,但为着王素芬的嫉妒去吵闹,只会自降身价,正中别人下怀。
“放弃名额是不想分居,也是对时局的判断;进宣传科是机缘巧合,凭本事吃饭,居然把二者硬搅合成交易?真是欲加之罪。”她低声自嘲,摇了摇头,时间自会证明一切,但……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次她不会当面锣对面鼓。
抛开杂念,她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该去上班了,她收拾一些翻译稿,准备带去办公室做,与其坐在那儿看成报,喝茶消磨一下午,不如找点事做。
晚上下班她先去食堂走了一趟,今天她托张师傅买了点肉回来,张师傅说,运气好的话可能有羊肉,虽说现在开春了,但这两天正有点倒春寒,吃点羊肉也很舒服。
顾秋月的厨艺几乎是在谢时屿养伤的那段时间练出来了,但谢时屿伤好之后也会帮着做饭,并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厨房里的话是女人的。
炉火刚旺,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比平日早,门一开,带进寒气,谢时屿脸色沉冷,裹着低气压进来,目光锁住她。
“秋月!”他声音沙哑压抑,“那些混账话你听到了?”不等回答,拳头攥紧,青筋隐现,“是不是王素芬搞鬼?我这就找刘大勇!” 他转身就要冲出去。
顾秋月心一紧,箭步上前扣住他手腕,用力拉回,“砰”地地一声,顺手关上门。
“时屿!别去!”她仰头看他紧绷的下颌,声音冷静,“你现在去,除了闹大,让他们编排你‘仗势欺人’,还能得什么好名声?”
谢时屿胸膛起伏,但顾秋月条理分明的话让他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点。
她按他坐下,塞过温水:“消消气,为这种人气坏身子值当?你媳妇我是能被几句闲话打倒的?”她脸上露出狡黠自信的笑,“下午王招娣想看我笑话,反被我噎得灰溜溜走了。”
她言简意赅说了下午的事,强调自己“不屑解释,用实力说话”的态度。
谢时屿听着,怒火渐被心疼和骄傲取代,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与通透,肩膀松弛下来。
顾秋月立刻起身系上围裙:“好啦,别气了,饿了吧?看我给你露一手,葱爆羊肉加酥油饼,保管你忘了烦心事。”她麻利走向厨房。
切菜声、热油“滋啦”声很快响起,浓郁的葱香羊肉味霸道地驱散屋内阴霾。
谢时屿靠在门框,看着她专注忙碌的侧影,炉火映照下格外柔和,听着油锅欢响,闻着诱人香气,无名火彻底被暖意取代。这才是家,他的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