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他开口,声音有些沉,“刚才师部来的电话,下周三,有个临时安排的紧急作战会议,要求所有相关人员必须参加,我……恐怕没办法送你了。”
顾秋月心里微微失落,但立刻表示理解:“工作重要,会议要紧,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早点出发,听完讲座我就直接回来,肯定赶在天黑前。”
谢时屿显然还是不放心:“那条路偏,要不……我让小刘开车送你?”
“千万别,”顾秋月拒绝得更快了,“小刘是你的勤务兵,哪能老是为我的私事出动,影响多不好。
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想驱散他眉间的忧虑。
谢时屿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知道她体贴,但担忧并未减少,他想了想,走到书桌旁,拿起钢笔,在一张便签纸上飞快地画了起来。
“你这是?”顾秋月好奇地凑过去。
“给你画个路线图,”谢时屿头也不抬,笔尖流畅地勾勒出街道和建筑物轮廓,“省经济所那个地方以前拉练时去过一次。
公交下来还得走一段小路,这个路口容易走错……这里有个明显的标志物,记得看……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到这个供销社问路,那里的老师傅应该清楚。”
他画得极其认真,每一个拐弯、每一个可能的参照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昏黄的台灯光线下,他侧脸线条冷峻,眼神却专注无比,仿佛不是在画一张简单的路线图,而是在制定一项至关重要的作战计划。
顾秋月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那些因为他不能陪同而产生的小小失落,早已被这笨拙又极致的细心体贴所取代。
“好了,”片刻后,谢时屿放下笔,将那张画得详详细细的地图推到顾秋月面前,“应该很清楚了,到时候万事小心,讲座一结束就马上回家,别在外面逗留。”
“知道啦,谢老师父。”顾秋月笑着打趣他,小心地收好那张充满关爱的地图,“保证完成任务,准时归队。”
谢时屿这才似乎稍稍安心,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书房。
顾秋月重新拿起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手绘地图上,只是一张简易地图,但每一笔都充满了沉甸甸的关心,她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然而,就在这时,客厅的电话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传来谢时屿接电话的声音,这一次,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什么?!您说谁?……刘教授?……出事了?”
“哐当”一声,似乎是话筒没拿稳撞到了机身上。
顾秋月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她倏地站起身,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第158章突发急症
她快步走向书房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
客厅里,谢时屿正对着话筒,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惊:“朱教援,您慢慢说,刘教授怎么了?......突发脑溢血?现在在哪?......市人民医院抢救?好,好,我们知道了。”
听到“抢救”二字,顾秋月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握住了门框,谢时屿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见妻子苍白的脸。
“月月,”他快步走过来,语气尽可能平稳,“你先别急,我们现在就到市医院去。”
顾秋月只觉得一阵眩晕,白天那个温和睿智的身影还在眼前,怎么会......“严重吗?”她声音微颤。
谢时屿握住她的手:“情况不乐观,朱教援的一个学生正好在市院工作,认出是刘教授,就赶紧通知了朱教授,他说明天就买票过来,让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可是这么晚,孩子们……”顾秋月下意识道。
“妈能照看。”谢时屿已经拿起外套,“别担心。”
几句话安抚了顾秋月慌乱的心,她迅速换好衣服,和婆婆简单说明情况,王秀兰连连道:“你们快去,家里有我。”
深夜的街道空旷寂静,吉普车疾驰在路上,顾秋月望着窗外一片漆黑,心情沉重:“白天刘教授还和我谈研究设想,精神很好,怎么会……”
谢时屿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声音沉稳:“听朱教授说,刘教授前些年在乡下吃了不少苦,恐怕身体早就亏空了。”他侧头看她一眼,“别太难过,现在医学进步很快,会有希望的。”
市人民医院急诊楼灯火通明,他们赶到抢救室外,只见几个男人正焦急地等在那里,见到生人过来,其中一位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向他们。
“请问刘建邦教授是在这个抢救室里吗?”顾秋月轻声问道。
中年男子起身:“我是省经济所的办公室主任姓赵,这两位是刘教授的晚辈,你们是?”
顾秋月表明身份:“我叫顾秋月,今天刚与刘教授有一面之缘,得到他的指点,听说他突发疾病,很是担心,就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刘教授的侄媳妇擦拭着眼角:“谢谢你们来看他,小叔他……本来身体就亏空的厉害,恢复工作后还不注意身体,谁劝都不管用……”
赵主任叹息道:“刘教授本来已经退到我们所了,最近正在攻关一个重要课题,经常通宵达旦,今天下午散会后他还说要去图书馆查资料,没想到晚上就……”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医生走出来,众人立即围上去。
“医生,我小叔怎么样?”刘教授的侄子急切地问。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出血量比较大,虽然暂时止住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需要观察48小时,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刘教授的侄子几乎站不稳,谢时屿连忙扶住她,他转向医生:“医生,需要什么特殊药物或者设备吗?军区医院那边我可以联系。”
医生看了看他笔挺的军姿,语气缓和些:“目前抢救设备都跟得上,谢谢同志,现在只能看刘教授自己的意志力和身体状况了。”
顾秋月从包里取出纸笔,写下自家的电话号码,递给赵主任:“这是我们家的号码,如果需要换班照顾或者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请一定联系我们。”
赵主任接过纸条,感慨道:“顾同志有心了,刘教授平时最惜才,今天还听他说遇到了个好苗子,想必就是你了。”
等待片刻后,见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便过多打扰家属,顾秋月和谢时屿告辞离开。
回程的路上,夜色更深了,顾秋月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轻声说:“生命真是太脆弱了,白天还鲜活的人,晚上就躺在抢救室里……”
谢时屿的手越过操纵杆,握住她的:“所以更要珍惜当下,刘教授为学术奉献一生,是值得尊敬的,你的研究设想能得到他的认可,说明方向是对的。即使没有他的亲自指导,你也应该坚持下去。”
顾秋月转头看他,丈夫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毅:“我知道。只是觉得可惜,还有很多问题想向他请教……”
“学术的道路很长,”谢时屿声音沉稳,“重要的是保持求索的精神,刘教授的思想和著作还在,你可以继续研究学习。”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看到你和刘教授这样为学术奉献,我也在思考……或许等你考研这件事落定,我也该考虑进修的事了。”
顾秋月有些惊讶:“你真的想好了?”